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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境的转变

心境的转变

李尾

“五彩滩是雅丹霞地貌,毗邻“鄂毕河”最大支流——额尔齐斯河,是一条经流中国、哈萨克斯坦、俄罗斯的国际河流。河对岸有胡杨林,等秋天了,胡杨林会呈金黄色,非常非常美。”李天水如导游般地讲解。

梁巳捂住心口,望着落日下的五彩滩,问他:“这地貌跟七彩丹霞好像?”

“都是雅丹地貌。七彩丹霞更波澜壮阔,五彩滩更秀美。”

梁巳情不自禁地盘腿坐下,手拢拢被风刮乱的头发。李天水秒懂,取下脖子里的相机,开始拍照。

“拍得自然点,不要太刻意像摆拍。”梁巳交待。

“能不能拍出那种朦胧美?不要高清,带点文艺范的。”梁巳说着,拿出包里的拍照神器,一条长长的红色围巾半搭头上,一个墨镜戴眼上。

李天水举相机举的胳膊都酸了,太阳慢慢落下,光线不好,才作罢。

那边梁巳指着远处一大片风力发电机,脱缰野马似的跑过去。李天水阻止她,说太远了。来的路上就经过一个大型风力发电场,她已经下去耍了好一会。

梁巳不行,她对风力发电机毫无抵抗力,尤其那种放眼望去大规模的、成片成片的、蔚为大观的。

梁巳回头朝他挥挥双臂,继续往前跑。李天水吃力,追不上她,索性就找个位置坐下等。她是怎么去的,就怎么老实折回来。

他拿出手机录了段视频,开始小口喝罗汉果茶。他有轻微喉炎,爱喝茶,去哪保温杯都不离手。

梁巳跑了好一阵,发现还是离很远,而且天逐渐黑了,李天水又没跟上来,她就怏怏地折回去。

李天水正悠闲地喝茶,拍拍屁股起身:“那边有护栏,根本就过不去。”

“你不早说?”

“我喊了,你不听。而且我年纪大了,体力不支。”李天水有理有据。

“你多大?”梁巳反问。

“大你六七岁。”

“怪不得爱喝茶,好好保养身体。”梁巳说他。

李天水不理她,发了段视频给她。

视频里长发飞扬的梁巳,在落日余晖下的雅丹地貌上奔跑,场景非常非常有feel。

梁巳惊呼:“好美!”

“满意吧?”李天水转身回停车场,晚风把他的衬衣吹得鼓鼓,甚是意气风发。

“嗯嗯嗯。”梁巳追上他,马屁拍了一堆堆。

“别拍了,我消化不好。”

梁巳大笑,情绪很高涨,当下就把视频发朋友圈、发家庭群里。没一会收获了满屏赞。夸她是女神,夸她有feel。

李天水好笑,也给她点了个赞。

梁巳振振有词:“旅行的另一个意义,就是这地我去过,你没去过。”

“这就是平凡人的快乐。”

李天水认真点头:“有理。”

“虚伪、假意附和、看不起你。”梁巳说。

李天水笑笑,发动车回布尔津县。

梁巳让他开天窗,她想探头出去吹吹风,这儿实在太美了。

李天水开得很缓,二三十迈。梁巳很兴奋,朝着远处的风力发电群大喊,然后坐回来说:“关窗吧,突然想起一个新闻。”

“什么新闻?”

“一个人探头出去天窗,遇上了限高杆,特别恐怖。”梁巳说着不寒而栗。

……

“限高杆没这么矮吧?”李天水抓逻辑漏洞:“小车车高1.4—1.6米,限高杆一般都在2.5米以上……”

“可能他把整个身子都探出去了?”

“他能上路,交警不抓他?”李天水问得认真。

“哎呀……别扣细节。”梁巳撇开这个话题,不管。

“我跟你说、我很胆小。我害怕一切过于美好的景物。”梁巳跟他分享:“我看见成片的风力发电机、看见绵延磅礴的山、看见一望无际的深海,我就心生敬畏。”

“有一年我们全家去威海,一个师傅带我坐水上摩托艇,他把摩托开到深海区,一望无际全是蓝色的大海,我就特别地恐惧,当时就吓哭了。”

“我不敢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因为画面太美了。我总感觉过于美的东西,里面都蕴含着一种不可操控的力量,都是有生命力的。”梁巳缓缓地说:“大海很美,我喜欢,但我只敢站在海边和游客一起欣赏。而且我不能让海水淹没我的大腿,我害怕里面会有一双手把我拽下去。”

……

“真的。”梁巳看他:“我抑制和克服不了这种恐惧。”

“你觉得太美的事物不真切,让你没安全感?”李天水试图理解。

“对对对,就是没安全感!刚我们站在风力发电场,我就感觉像科幻电影或外星人基地。但我看见你,看见路面上穿梭的车,我就明白这是真实世界,也就不害怕了。”

“我不怕老虎不怕狼,不怕任何凶猛的动物。但我害怕蛇。”梁巳说着蜷缩起双脚:“它怎么能没有脚?怎么能用腹部滑行?”

……

晚上俩人换了身衣服,趿拉着人字拖去逛俄罗斯风情街,梁巳逛着夸着,说她下午打出租围着这个小边城转了一圈,有各种颜色的房子,房子窗前都摆着花,特别有风情。

夜市上的特色是烤狗鱼,李天水点了条狗鱼,点了几串烤羊肉,点了一些烤素菜,又点了两盒自制酸奶。

梁巳嫌不过瘾,又点了两瓶“夺命大乌苏”。李天水警告她:“这酒可容易上头。”

“啤酒能到哪去?”

“行。”李天水事先放话:“回头你敢吐房间,我就回车上睡。”

“这烤狗鱼不赖,好吃!”梁巳评价。

“这个是养殖的,野生更好吃。”李天水接话:“这里的烤狗鱼不正宗,没里面另一家正宗。”

“那为什么不去另一家?”梁巳好奇。

“另一家远。这里环境好也热闹,主要带你感受一下氛围。”

看、多周到。梁巳无话可说。

饭后梁巳有点小醉,俩人顺着路沿,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聊天边散步回去。酒店就在一公里外。

梁巳惬意地说:“真好。”

“好什么?”

“稍有醉意的感觉真好、吹着晚风散步在异地的街头真好、此刻平和而欢喜的心情真好。”梁巳看着他傻笑。

“傻样儿。”李天水笑她。

梁巳指着一家小店,说想吃冰激凌。李天水去给她买,梁巳顺势坐在马路牙儿上看手机。

梁明月微信她,让她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别人来疯。顺嘴说今天5号了,李天水答应分笔还的债务给了没?让她催催。

她刚吃完人家的烤狗鱼,自然不好意思催。

梁明月让她和李天水保持距离,不要混太熟,太熟了不好催债。

巧了,梁巳和她姐想一块去了,她就是怕混熟了不好催债。但现在也晚了,已经混熟了,而且李天水那么招待自己。

这债、怎么要出口?

那边李天水也接着电话过来,把手里冰激凌递给她,坐在她身边接电话。

电话是李母打来的,最近她恢复不错,差不多能正常说话。她说正睡着,梦见李天云死了,而且客死他乡。

李天水安慰了她,挂了电话就打给李天云,让他现在就给李母回个电话。大概李天云不愿意,李天水就骂了他,而且很严厉。

是一种为人兄长的严厉。

梁巳舔着冰激凌看他,他五官很立体,侧脸很耐看,尤其在昏黄的路灯下。她别开脸没再看,认真吃冰激凌。

李天水又折回小店买了盒烟,边走边抖开,过来坐下点上一根,夹在手指头上拨弄手机。

半晌,他把转账记录给梁巳看:“下午才收到款,一直想着转,刚凑出空。”

“哦。”梁巳应了声。

李天水没再说话,沉默地抽烟。

“唉,你这儿有一根白头发。”梁巳指着他头发:“不止一根。”

李天水扒拉头发,不在意。

“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梁巳脱口而出。

“还行。”李天水应了声。

梁巳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聊。李天水一直以来都表现的很淡定,资产崩盘不算个事,也一直忙于解决各种问题。

李天水抽完烟,摁灭,扔垃圾桶里:“咱们回吧。”

梁巳拍拍屁股起身。

“我明天想先去阿勒泰见朋友,你是在布尔津等我,还是和我一起去阿勒泰?”

“如果跟你一起方便的话,我们就一起。”梁巳说。

“那一起吧。”李天水说。

俩人回酒店,各自洗漱睡下。李天水入睡速度令人咂舌,基本沾床就睡。

梁巳翻了一会,面向对面小床上的李天水,也极有安全感地睡去。原先还担心尴尬,这个问题基本就不存在。

隔天去阿勒泰的路上,李天水给她手机,让她订禾木的客栈。梁巳选了会,二三百的看不上,看上的上千。

李天水看她犹豫,说:“你直接订喜欢的就行,不用考虑价位。”

梁巳折中:“普通的客栈差不多三百,两间六百,不如我们住一间好的?”

……

“你不介意就行。”李天水无所谓。

梁巳完全不介意和李天水住一间房。他很干净和体贴。他会让她先洗漱,他趁她洗漱的时候出去打电话,等回来她也洗好了。该他洗漱的时候,他动静很小,洗完会把台面和地面上的水渍头发、用地巾给清理干净。

房间订好,梁巳好奇:“你怎么入睡那么快?”

“快么?可能我喜欢睡觉。”李天水说:“我睡觉不挑房间,只要有张干净的床我就能睡。”

“我不行,我有睡眠障碍,总是刷刷手机,翻到十一二点才睡。”

“我还挺期待睡觉的,把它当一件认真的事。”李天水说了句。

梁巳不太懂,但也没问,问他要了一支烟抽。

到了阿勒泰市区,李天水先靠在一家银行前停车,下去取了两万块,包好递给梁巳:“先装你包里。”

车开去了附近一个小村庄,村里稀稀拉拉几十个木屋,李天水把车停在一座破旧的木屋前,朝院里喊了声。

院里蹲在屋门口的一对老夫妻起身,老人看见李天水,激动地裂着嘴笑,埋怨他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老妇忙着去左右邻居借菜,说给他们准备饭。

老人正在翻修屋门口的木地板,发霉腐蚀了。李天水接过蹲下翻修,老人就拿着一管烟,蹲在他面前聊天。他问一句,李天水答一句。老人夸你媳妇好看,李天水说是妹妹,不是媳妇儿。

梁巳就坐在马扎上看他们聊天,从老人脸上的皱纹看,没有七十岁,也得有六十五。

吃过午饭,李天水搬了个梯子出来,朝梁巳说:“你要不要去村里转一圈?我先帮他们把屋顶补一补。”

村子不大,从这头到那头大半个小时就逛完了。村子很原始,也很奇怪,因为好多户的院子里都拴着几匹马。而且他们这儿没院墙,院子一圈就被些低矮的木板象征地围着。所以院子里有什么东西,一目了然。

下午临走前,李天水朝她使了眼色,梁巳了然,趁回屋拿包的间隙,把包里两万块钱留下。

去喀纳斯的路上,梁巳好奇这个村子为什么都养马?李天水说这是支部牵头成立的合作社,村民养马一年能赚一两万。而且这一两万基本是大部分家庭一年的所有开支。

“一年开支才一两万?”梁巳不可思议。

“也有养殖能手能拿到四五万,基本都是年轻力壮的青年。”李天水说:“刚我们去的那户人家,一年开支才五六千。”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梁巳好奇。

“我认识他儿子,我欠他们家人情。”

“他儿子呢?”

“他儿子是警察,前些年平乱的时候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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