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曾提到“进口替代的驱动力主要来自技术突破+性价比+服务本地化,但不同行业侧重和替代周期不同”。这些天看几个公司的信息,注意到成本构成中的“料、工、费”比例大不相同,例如A公司各项构成占营业成本比例(最近3年比例变化不大)为直接材料40.99%、直接人工32.73%、制造费用26.28%(毛利率61%、净利率39%);B公司为直接材料91.71%、直接人工6.62%、制造费用1.67%(毛利率49%、净利率11%),这两个公司原材料占比一个比较高、一个比较低,其他公司是原材料占比60%左右。请教你一般是怎么理解什么样的成本构成更能影响“性价比”,即与日、韩、欧、美企业相比,可能会有“低成本”的优势?
你提到的进口替代问题有一定的历史必然性。
首先是因为外资企业由于本地要素价格越来越贵,并且随着我国消费市场的兴起越来越受到重视,所以外资具有在本地化生产的现实需求。这个过程中随着外方人才、技术的转移,导致部分知识的转移,客观上帮助了本土公司的崛起。
其次,由于外商长期的技术垄断而导致过高定价,这给本土公司提供了生存和第一桶金的空间。
进口替代并非完全是“性价比”这么简单。比如电信金融行业,对于设备的稳定性和安全性要求极其苛刻,这不是替代产品便宜30%就可以替代的,对于这些客户而言,买最贵、最好的才是理性行为。
所以这类情况必须首先有技术突破,达到基本不次于同类产品的能力才有机会。比如华为当初为了打消客户顾虑,直接免费给客户试用积累口碑和数据。还有一种比较典型的就是本土化服务胜出。比如精密电子配件类公司,需要和下游手机等大客户厂商形成非常紧密的合作,这中间有大量的沟通协调反馈事宜。
由于日、韩等企业人力成本昂贵且企业已经很大,难免运作臃肿,所以服务强调刻板的流程,而我国厂商可以提供3对1的贴身服务,因此具有低成本+高服务时效性的竞争优势,这在汽车配件行业上也体现得很明显。因此对于迭代周期特别短而又需要合作伙伴快速反应的行业,是极其强大的竞争优势。
就低成本而言,不同行业和产品对成本的敏感度是不一样的。比如轮胎雕花需要大量的熟练技工人工参与,人是扩张中最重要的边际成本,所以拥有低成本的人力资源就会形成优势。这点在一些研发类公司也特别突出,即所谓的工程师红利,相似的成本,我们可以用五个工程师“打”外方一个。
而在一些重资产制造业,规模化才能形成成本优势,跨越盈亏平衡点需要极大量的先期投资,那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资金成本和投资能力,能有一个活跃的股市用来发行股票筹集巨额资金的企业就有了巨大的优势(或者是能够获得国家长期的产业补贴也一样,类似京东方)。所以不能简单说哪种成本的结构更有利于“进口替代”,而是要看这个行业或产品最核心的成本在哪里?以及在这个成本要素上,本土公司是否具有天然的优势?通常同一个行业内,很少见到在成本结构上有巨大差异的情况。
另外,在“进口替代”的不同阶段,企业策略会有所变化。比如最初阶段往往并没有什么成本优势,但是靠低定价、低毛利先代替一部分低端产业,然后迅速把低端做大,形成规模优势,甚至取得垄断地位。再利用低端市场的现金流投入研发,并利用工程师红利向中高端切入。
到这个阶段,虽然定价依然低于国外产品,但往往毛利率比国外公司还高。因为有些公司会利用中国巨大、完善的产业链做上下游的一体化配套(比如某工程机械设备公司,我去实地看过其大量的上游配套材料商就在它周围1km范围内,每个配件都比国外价格低一些,叠加到一起就剩出较大的毛利空间),再加上现在越来越多产品的最大市场就在中国本土,天然的具有本土沟通成本(这个看似无形,但其实很重要,特别是在应对本地个性化需求和市场的变化上,日本在我国的手机品牌就在这点上吃了大亏),运输成本上的巨大优势,依然是能把规模效益发挥得淋漓尽致。
所以说,中国的制造业崛起(也就是“进口替代”)不是靠的某一个单项上的优势,比如人力成本低或者原材料成本低,而是一系列综合要素的结果,从基础设施完善度到扎实的基础教育,再到人口和工程师红利,以及完善的产业配套,巨大并活跃的资本市场,越来越重要的本土化市场等,这也是为什么即便现在人力资本已经不便宜了,其他国家要想抢走中国的制造业(特别是具有技术壁垒和规模壁垒的产品)依然还是很困难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