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致命一击

第十九章 致命一击

当1945年2月的最后一周开始的时候,木村可以着手考虑缅甸的战局了,如果说不是满怀信心,至少也要心存希望。在他认为是决定性的中部战线上,他看到的景象是,我们的第14集团军的两个军已经都在钦敦江—伊洛瓦底江的环形区域里了;英印第4军在我们的左翼,在曼德勒以北45英里处建立了一个桥头堡,而英印第33军在曼德勒以西35英里处有了一个立足点。到目前为止他一直在设法压制我军这两个桥头堡,其受到了孤立,增援也应该十分缓慢。我军第三个师已经开始在更靠近曼德勒的地方进行渡江,但是对此,他也能够希望抵抗一时。他预计英军第36师会继续南进,以与我英印第4军会合,然而,相当出人意料的是,该师却突然掉头向东,攻占了瑞丽江畔的密松(Myitsun),建立了一个小桥头堡,还为此打了一场殊死的战斗。看来形势很清楚,这个师肯定履行对美国人和中国人的承诺,而向腊戍进击,眼下曼德勒战役不需要考虑这个师。

对于木村来说,他东北前线的形势无法令人心安。苏尔坦的中国驻印军诸师现在已经与畹町附近中国驻滇远征军会师了,此外,还在腊戍以北大约50英里处切断了畹町—腊戍公路。但是,日军的第56师团和其他部队已经成功突围,并且正在以良好的秩序向南撤退。依靠这些部队可以长时间迟滞盟军前进,足以让木村打这场决定性的战役。若开日军的战事也并不顺利。第54师团正受我英印第15军攻击,最近英军在鲁伊瓦(Ru-ywa)的海滩登陆,若开的日军面临被分割成两部分的危险。然而,若开并不是一条重要战线,只要有海岸和缅甸中部之间的那两条通道,安镇(An)和洞鸽在手,以在若开的英军兵力规模,日军很少能造成什么真正的破坏。长期悬在木村头上的海上攻击,并不是迫在眉睫的威胁。但是,削弱应对海上攻击的兵力是一种风险,木村必须承受这种风险。

木村还要考虑的是英军在蒲甘的横渡伊洛瓦底江行动。得益于我们的那些欺骗措施和日军空中侦察的失败,木村依然认为我们在这个地区的兵力不足一个师,而且该师大部被他的部队牵制在木各具和稍埠对面西岸。这将导致英军在蒲甘渡江的兵力不多。事实上,他认为我们在这个地区的所有作战行动都仅仅是进攻油田的佯动,目的在于转移我两个军主攻曼德勒的注意力。他觉得,至少在打响主战役之前,他在木各具和稍埠的部队能够对付这个师。

木村意识到,曼德勒是决定性的地区。他的目标是必须尽快在这里集中他能够集中的最大兵力,以迎击我第14集团军,现在第14集团军还被伊洛瓦底江分割,其在日占一侧海岸的各师被孤立了。如果他能够打败第14集团军,那么在腊戍和若开的失败就将是微不足道,而且是暂时的。

若要力挽狂澜,就需要一些猛烈的措施。他采取了这样的措施。举动之一是,他决定从缅甸前线的其他地区撤出大量部队,用以迎击在曼德勒地区的第14集团军。一切事情必须让路给伊洛瓦底江畔战役。这是一个正确而勇敢的决定。在防御北部战区司令部的日军第33军,他撤出了第18师团大部和第49师团的一个联队,只留下第56师团对阵苏尔坦的三个中国师、战神旅和众多中国驻滇远征军,同时以第18师团的一个联队牵制英军第36师。日军第54师团在若开两条通道上留下后卫部队后,将全速东进,在仁安羌以北集结。第49师团余部和第55师团的一个联队奉命前进到曼德勒。正在前赴泰国的第2师团在勃固调头,匆匆赶往缅甸中部。这些日军部队的到达,加上已经对阵第14集团军的四又三分之二个日军师团,这使木村拥有的兵力达到8个日军师团以及印度国民军一又三分之一个师。日军的一些师团遭到连续打击而兵力不满员,而印度国民军的部队没有多少战斗力,但是即便如此,以大约9个师团的兵力对阵跨江的约5个英国师,应该足够了。伊洛瓦底江岸战役仍有胜算!

鉴于为期两年半的盟军轰炸之后的交通状况,以及我军实际完全掌握制空权的情况下,日军被迫在夜间进行绝大部分行动,但木村以惊人的速度利用公路、铁路和河流进行这次大规模部队调动。当然,我在这时,并不知道这些变化,但是我很快从很多情报来源中发现了一些迹象,并且意识到我要对付的兵力比我原来估计的要多得多。

需要记住的是,我原来实施缅甸中部战役的计划是基于这三个假设:

1.日军将在曼德勒以北的瑞保平原上作战。

2.分配给我的空中运输力量将不会减少。

3.并且在缅甸其他前线上的进攻和海上登陆的威胁将会阻止日军能够抽调重大的援军增援与我集团军作战的日军部队。

这三个假设中的第一条,日军已经撤过伊洛瓦底江而不复存在了;第二条,华盛顿和伦敦美英联合参谋本部已经将我大部分美军飞行中队抽调到中国,这个基础也没有了;在前两条消失之后,现在第三条也不存在了。战争就是这样。

对此,我只能做我能做的事情。我敦促尽一切可能来增加在缅甸其他战线上的压力,特别是英印第15军应该用最大的可用力量从洞鸽向卑谬进行攻击。我甚至愿意提供每天60吨的宝贵空运量来协助英印第15军。我也要求英军第36师及美军空中补给部队一同回归第14集团军。蒙巴顿海军上将和利斯将军对于我的这种要求都十分同情,但是这个师的回归自然要花费一些时间,而且该师的调动肯定会影响苏尔坦的作战。我能够采取的唯一积极行动就是投入我的最后一个师,目前在乔尔哈特的英印第5师。我一直想要这个师参加这次战斗。该师像英印第17师一样,正在被改编为空运和机械化运输师,以参加密铁拉进攻战以及随后的仰光进攻战,后者实际上是另一次进攻战。我本来打算,如果为补给情况所迫,必须停止,或者甚至把另一个师撤回印度,这样我就能使用英印第5师的特别的机动能力。现在看来,似乎我所有的5个师要面对多得多的日军兵力,投入英印第5师变得不可避免,我这样就至少可以拥有6个师了。

理论上而言,即使一个月时间也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我的要求似乎是一种奇迹。我们的补给部队已经近乎疲惫不堪;我们的运输机飞行员们连续数周一直高频飞行,按照以往的所有经验,只能再飞行几天。人的忍耐能力有一个限度,他们肯定接近了这个限度。我还是必须要投入英印第5师。我再次面临一个问题,即我可以承受什么样的风险,因缺乏部队而致战役失败的战术风险,因投入部队但我不能提供补给而致战役溃败的后勤风险。我决定接受后勤风险,因为如果我增加投入这个师,尽管有各方面的发展情况,我感到有把握能够赢得缅甸中部的这场战役,而如果我赢了,我相信我就能够攻占仰光。而且,得益于蒙巴顿海军上将的努力,我们飞机上的缺口因从缅甸以外的英军抽调而渐渐得到弥补,这让我坚定了决心。此外,在钦敦江造船厂建造的哈斯蒂德,承诺一旦我们能够确保一个伊洛瓦底江港口,他就可以提供大规模运力,而且我们希望,随着我们的前进,也可以利用日本人的铁路。

斯内林的参谋人员和他的战斗货运特遣队非常出色。出于他们的职责,他们指出了各种危险,但是他们知道需要的是什么,而且一旦做出了决定,他们就投入工作并创造出奇迹。在整个战役过程中,我们从来没有严重担心补给和运输方面。几乎每一天都有某种危机。一些基本口粮的储备经常下降到可怕的低点,枪炮常常因弹药的短缺而陷入沉寂,河上的船只由于缺少备件而无法行动,伤员由于集中在一些情况窘急的地点而没办法将其撤退。汽油一直极端短缺。然而,我们还是克服了所有这些困难和其他成百上千种困难,以现在有限的运输工具以及驾驶、飞行、航行和维护各类运输工具而超负荷工作的士兵们,为部队提供了补给。由于他们的工作,一次次及时地将必需品送到那些最迫切地需要的人手中。几乎没有部队可以得到基本需求。如果说有,那么这支部队的军官存在可以理解的但是自私的欲望,他们可以说,“多亏我,我的士兵们日子比其他部队好”,也许他得到的东西比应得的还多,而他的战友们,或者很可能是前进在他们前面的部队,则遇到了补给短缺的问题。那是一种人性的破产,而集团军的参谋人员很快知道谁是贪婪的人,无论是个人还是部队。

除了后勤补给,投入英印第5师没有任何困难。在整个1月份,英印第5师一直在进行准备工作,在2月初,我把师长沃伦召到我的司令部,我尽可能全面地向他解释了对他的要求。沃伦已经接任了埃文斯,埃文斯在去年9月向吉灵庙前进过程中在季风雨季期间病倒了。我总是发现和沃伦共事令人鼓舞。他不浪费时间也不说废话,只是问一些基本的问题,而且他也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如果我告诉他,我不能给他所想要的一切,我知道,当他意识到是因为没有我要给的东西时,他就会毫无抱怨地继续前进。当他飞回自己的司令部时,我去向他告别,他已经增强了我对成功的信心。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在他的司令部和我的司令部之间的250英里的丛林山脉之间的什么地方,他与战友长眠在那里。他的师完全信任沃伦,正当这个师进行一系列困难而艰苦卓绝的作战行动的时候,失去他是一种沉重的打击。用别的人取代他并非易事,我很担心此事对这个师的影响。仅仅在一个月以前,我任命英印第5师的炮兵主任鲍勃·曼塞尔去指挥第11东非师。他是一个才能出众的年轻军官,因表现出色而被我予以晋升,他在英印第5师服务出色,人所共知。第11东非师在最近的将来不太可能投入作战,也需要时间适应新的师长。因此我让曼塞尔接替沃伦的职务,我不认为我还有更好的选择。我提升第28东非旅的迪莫林旅长为第11东非师师长,以安慰不安的东非人。他已经具有很多和东非部队打交道的经验,而且在他们中间很有人缘。我命令英印第5师,留下空降旅后,出发前往木各具地区。我看着这个师满怀激情地通过蒙育瓦,但是这时,激烈的密铁拉战役爆发了。

在2月18日至21日之间,英印第17师和英印第255坦克旅渡过伊洛瓦底江进入英印第7师的桥头堡,他们扩大了这个桥头堡使之成为自己的集结地区。21日,开始进攻密铁拉,这时英印第17师的最后一些部队还在渡江。英印第48旅沿着主要道路东进,这时坦克旅留下一个团在西岸上支持木各具的战斗,余部平行地向南移动。我军很快就在横跨公路的地方遭遇了最初的抵抗,但是从侧翼赶来的坦克加入战斗,轻易就击溃了日军。在这天下午,我军到达了一个距离伊洛瓦底江15英里的地方,在那里公路分岔成三路:直接继续向东的一路通往韦朗(Welaung),北面的分叉通往卡米(Kamye),南面的一路通往色滕(Seiktein)。侦察表明,韦朗道路对于车辆而言最为困难,而另外两条道路可以通行。因此,第二天部队实行了分兵,英印第63旅取道南路向色滕进发,同时一支分遣队全速前进,攻占卡米道路沿线长达八九英里的高地。我军希望这将有利于向东沙钳形运动,也许在主力南进的情况下,这个方向的部队可以指向油田地区。当天,英印第63旅与一支肩负迟滞任务的日军进行了一场简短的战斗,将其歼灭,并俘获两门大炮。在2月23日,这个旅掉头向北沿主要公路向东沙前进,在距离韦朗2英里处遭遇了逐渐增强的日军抵抗,再次俘获大炮两门。与此同时,英印第17师的余部向卡米推进,遇到了轻微的抵抗,但是受到了敌军空中的攻击,导致我军一些车辆被摧毁。

整整一夜,在警戒部队的掩护下,开始在东沙以西的宽约半英里的沙河修筑路桥,以使其可供通行。一团团的灌木丛和铁丝网被推倒,到24日黎明时,一条通道已经准备就绪。这两个纵队在东沙会合。配属坦克的英印第48旅很容易就从西南方实现了突破,只遇到轻微的抵抗,但是英印第63旅从南方一路进击,则遇到了更顽强的抵抗。攻占东沙之后,英印第17师全部以及坦克呈宽广战线穿过这片土地,击溃了零星的日军部队,集结于东沙以东,通往密铁拉主公路和铁路上的某处。然而,在全师宿营过夜之前,在韦朗和密铁拉公路之间称之为“狙击手三角”的整个地区,首先必须肃清敌人的许多自杀小队。有100多个敌军狙击手从隐匿处被驱赶出来并且予以击毙。

在2月25日,英印第17师与北面而来的日军发生了遭遇战,把英印第48旅留下击溃敌军并且收集空投下来的给养,而该师和坦克继续前进15英里,攻克距离密铁拉20英里的默莱。第二天这个师的其余部队已经按时收集完宝贵的空投给养,到达默莱,同时坦克旅冲向前方10英里处的塔布同(Thabutkon)简易机场。占领这个机场之后,连夜施工,修复了撤退日军破坏的设施。第二天早晨,坦克旅被迫停止下来以等待空投的汽油和进行维修工作,但是英印第17师第99旅的空运开始,而英印第63旅,继续沿着这条公路向前推进。在距离密铁拉8.5英里处,该旅遇到了横跨公路的敌军阵地,这里的阵地甚为坚固且布有铁丝网。这是敌人最强有力和最坚定的一次尝试,企图阻挡我军。那里有相当重型的机关枪和轻型自动武器,还有强大的炮兵火力;在这个阵地前面的河道里埋设了地雷,河上的桥梁已被炸毁。英印第63旅立即从北迂回包抄运动,绕到敌人后面薄弱处,与此同时,得到补充的坦克旅到达了,同时在宽广的战线上发动了正面进攻。日军没有见过这种大规模的装甲攻击,看来完全没有能力对付集群坦克的攻击。我军很快就攻占了这个阵地。众多日军守备部队被驱赶到开阔区域,那里更易于我军杀敌。英印第63旅随后推进到距离密铁拉5英里之内的地方,宿营过夜。侦察队摸黑探查了密铁拉西面的防守情况,报告说防御十分强有力,看来非常难以对付。由于敌人正在摧毁他们的补给站和弹药库,一整夜都能听见遍地的爆炸声,考恩和他的一个师和一个坦克旅的部队已经走过80英里困难的道路,并沿路击溃了敌军的抵抗。我们已经到达了密铁拉面前,现在必须攻占之。

粕谷少将(Major-General Kasuya)负责密铁拉地区,作为日军的高级军官,在第一时间将所有敌军部队集结在基地内部及附近。这些部队整个有大约1.2万人,但是他们分散在几支分遣队里,保护着一些仓库、机场和通讯站。此外,他在密铁拉还有大约1500人的各类基地部队以及医院伤病员。粕谷只有几天的时间来准备密铁拉的防御,但是他意识到密铁拉的重要性,并且下定决心要坚守到最后。他以最大之精力,集结了其后勤部队,临时整编一些步兵中队,不停地挖掘防御工事,将其防区组织成防御阵地和保护区。每一个人都进入了战斗行列,包括医院中的任何能够站起来的病人,甚至包括只有一条腿且架着双拐的伤员。军械库被打开了,各种自动武器外加足够的弹药发给了几乎每一个人。粕谷从机场调来两个机场守备大队和高射炮,他知道这些机场必须弃守,这些炮用于反坦克和阵地防御。他有一点幸运。根据粕谷的重新部署计划,日军第49师团的一个联队的大部刚好强行军赶到密铁拉加入日军第15军,粕谷就将其部署于此。

根据后来被俘的人数估计,日军实际回到密铁拉的兵力达到3200人,以及大量的大炮。他们在房屋下和湖岸构筑工事,修建了混凝土和泥土覆盖的木制据点,分布在米袋阵地和弹药库,密铁拉的日本守军的防御相当之强大。事实上这比密支那和八莫的防御更不好对付得多,后两地的城镇更小,守军也更少,但用了如此长的时间才攻克。密铁拉在防御上还有另一个大的优势:从西面和南面来的道路都经过宽阔的湖边,实际上是堤道,很容易被炮火封锁,没有任何行动的机会。从这些湖泊出来,也有一些很深的灌溉渠和沟壕通往周围的区域,致使部队行进速度减缓,并且极大地限制装甲部队的运动。

我们现在已经到了歼灭日本陆军战役的关键阶段。木村认为我英印第33军乃第14集团军全部,遂开始进攻。其各路部队汇集曼德勒地区。现在正是我军快速夺取密铁拉的一个时机,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必然会来应对这个致命的威胁,然后,我军从英印第33军的桥头堡发动了一场全力以赴的进攻。第14集团军的每一个师,除了英印第5师,都投入了全面的战斗。我们的汽油和弹药消耗随着作战地区的扩大和作战节奏的加快而上升,我们延长的补给线变得更加危险了。我们不可避免地再一次急需各个空中运输中队的空运补给,这场战斗的后勤方面开始看上去更像是一场赌博而不像是我喜欢的事情。敌人兵力大规模集结,我们前面的密铁拉战役,以及对于速度的需要,所有这些都在降低我们成功的概率。

当我遭受一场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打击的时候,因猛烈而起伏不定的战役不可避免引起后勤和战术方面的忧虑,就变成了真正的惊慌。2月23日,英印第17师在通往密铁拉的道路上顺利前进,而英军第2师横渡伊洛瓦底江的行动也即将开始,这时蒋介石要求北部战区司令部的所有美国和中国的部队都返回中国,参加计划中的攻势作战。他还坚持要求,在出发返回中国之前,不得再向距离曼德勒东北80英里的腊戍—昔卜—皎梅(Kyaukme)一线以南前进。这样木村就可以将北部战区司令部前线的几乎全部日军部队自由转调我军前线,而当中国军队撤退之后,我还要负责新占领的滇缅公路之安全。我曾经想依靠与苏尔坦部队的合作,该部可以在我军之东侧,平行向仰光进击,现在这已毫无希望了。最糟糕的情况是,我得到消息,为中国部队空运补给的美国运输中队将执行空运中国部队返华的任务,而原来分配给我的飞机要向英军第36师和等待返华的中国部队空运补给。

对密铁拉的攻击开始之后,我才知道这些可怕的消息。这些中国军队的撤退和停止作战可恶至极,而失去那些飞机却是致命性的。利斯将军向我强烈抗议。蒙巴顿海军上将飞往重庆与蒋介石委员长争辩,但是毫无用处。他坚持这场撤退,并且劝告蒙巴顿海军上将让第14集团军在曼德勒刹住脚步。在接下来的关键几天里,这个灾难性的威胁落在我的头上。我即使愿意也不会放弃这场战役,然而我没有任何打算要那样做。我只能更迫切地迫使战役结束。然而我承认,在这种不确定性延续着的时候,作为一个集团军的指挥官,我难于在自己的那些参谋人员、指挥官们和部队面前表现得无忧无虑。幸运的是,我的紧张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由于蒙巴顿海军上将的陈情,以及英国参谋长委员会的支持,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同意将其大部分运输机中队留在缅甸直到我们攻占仰光或者6月1日,以较早的日期为准。这免除了我最紧迫的忧虑,因此尽管3月11日下令北部战区司令部的战神旅紧随中国各师撤退,但是我感到好多了。

我不想考虑这样的事实,如果到6月1日我的集团军只是接近了而没有攻占仰光,那时候季风雨季就会以全部的威力发作起来,那么美军各个空军中队的撤退就会导致我们处在一种灾难性的补给形势之中。因而那一天的到来必然是不幸的!

回到英印第17师和英印第255坦克旅,他们在准备进攻密铁拉。考恩收到的报告提醒他,密铁拉的守备部队会比最初估计的更强有力,同时外围的防御工事扩展成一个围绕密铁拉的椭圆形,面积大约是3英里乘以4.5英里,那些在西面的工事阵地前线存在两个大湖,最难以攻击。他也知道,有大量日军正在附近流窜且正在靠近密铁拉。现在急需在敌人全力赶来救援之前夺取密铁拉及其东部外廓的飞机场。因此,他决定派一些分遣队前出几英里,在一些主要外围道路设置路障,并且最大程度上使用机动力量、装甲车辆和空中支持,从北面和东面实施主攻。

考恩的行动大胆而灵活。在2月28日早晨,英印第63旅将基本的作战运输车辆以外的所有车辆留在后方的塔布同,在击溃了轻微的抵抗之后,行军到密铁拉西北大约2英里的一个地区。该旅派出前进部队,与敌军的西线防御部队近距离交火,同时在从稍埠而来的主干公路上构筑了一个强大的路障。与此同时,该旅在一个营的保护之下,在后方2英里处投入作战,在这里大炮能够支援从任何方向进攻密铁拉的部队。英印第48旅从塔布同沿公路两侧前进,进攻粕谷部的北面防线,但是敌军在密铁拉边缘的一个修道院周围构筑了其中一个最坚固的阵地,该旅被阻至夜幕降临。

英印第255坦克旅,随同两个步兵营及其下辖的一个25磅自行火炮连,绕过密铁拉的北面、东北面和东面迅速前进。经过最令人振奋的10英里扫荡战之后,封锁了达西和标贝的公路,这些坦克和步兵重新集合在密铁拉以东。考恩将大量的火炮和空中支援调派给该部使用,各兵种良好协作,在十分精确而猛烈的轰炸以及空中打击之后,坦克前进,步兵尾随其后,他们咆哮着进攻。这种装甲部队的猛攻遭遇到了互相支援的地堡群和堡垒化房屋组成的防御屏障,敌军用猛烈火炮、反坦克武器和机关枪的火力射击。我军步兵突入街道时,受到隐藏各处的日军狙击手的袭击。我军的攻击顺利地延伸至城区的火车站,击毙了众多敌军,并摧毁了几门大炮。敌军抵抗狂热,往往至死方休。在我们已经攻占的地区,受伤的日军和小股幸存者仍在决死抵抗。到了下午稍晚时候,形势表明在天黑之前无法完成清理战场和巩固阵地的任务。考恩出于合理的担心将废墟里的坦克部队撤出过夜,尽管有许多人表示反对,他还是将攻击部队撤退到密铁拉以外2英里宿营,只留下一些强有力的侦察队确保我们获得的战果。在夜间,日军重新渗透他们丢失的一些地区,整夜都在发生激烈的近距离战斗。

那天我到了英印第33军的曼德勒前线,该军以英印第19师为先锋全力进攻,令我感到焦虑的是,英印第33军本应适时地配合英印第4军的作战时间。这天傍晚在我回到蒙育瓦的司令部的时候,我研究了来自密铁拉的报告。这些报告让我感觉攻击被阻止了,我决定到那里去。我们不能成为第二个密支那。我准备第二天早晨飞过去。然而,英国皇家空军最礼貌和最坚定地告知我,他们不会带我飞往密铁拉,因为这太危险!我非常生气。他们说那些简易机场还没有完全修好,而且经常处于敌人的炮火之下,据报还有日军战斗机出没。我向他们强调已经有一整个旅在密铁拉简易机场着陆,没有武装的英国皇家空军和美国航空部队的运输机在白天的每一个小时,都使用着这些机场,如果他们受到来自地面的射击,那不是英国皇家空军的责任,因为是我的士兵应该保护他们避免受到来自地面的攻击,但是我的解释并没有用。英国皇家空军告诉我,他们很乐于载着我的任何参谋人员在任何时候飞到任何地方,但是不包括我,不包括飞往密铁拉,也不是现在。这么强调我的价值是一种谄媚,但是又令我极为恼火。我打算去找文森特说个明白,这时候很幸运,由于我十分珍视我们的友谊,我有了别的主意。

当时刚好有一位前来拜访的美国将军乘“米切尔”式轰炸机来到我的司令部。我问他是否想和我一起去看看密铁拉战役的情况。正像我希望的那样,美国人的特征就是慷慨,他建议我乘坐他的飞机。我满怀感激地接受了这个建议,并且我们在3月1日一大早就出发了,我感到很像一个逃避老师的小学生正在玩逃学的游戏。我们飞行到蒲甘对岸的英印第4军司令部,带上梅瑟维,继续飞向塔布同附近的一座可用的简易机场。那里相当平静,但是不远处有一些小小的爆炸声,而且在机场边缘有一些日军尸体。我们吃了第二份早餐,我第一次吃到了日本人提供的早餐,我军从占领的一座日军仓库里拿出饼干、罐头食品招待我们,但并不太好吃。我获得的更多是精神满足而不是物质营养。“胖子”考恩派了两辆吉普车来接我们,我们高兴地跳上吉普车,沿着公路直奔他在密铁拉郊外的战斗司令部。他很快将梅瑟维、我和我们的美国朋友带到了战斗之中,从嘈杂声、硝烟和飞机不断嗡嗡作响扑向目标的情况判断,这不是遭遇战。3月1日这天,我们确实看到了这场战役中最艰苦的战斗。考恩的部队慢慢地攻入粕谷的防线,但敌军的防御非常坚固。英印第63旅已经从西面开始进攻密铁拉,尽管道路很狭窄,但还是攻入了密铁拉的外围。英印第48旅及配属坦克重新开始从北面进攻密铁拉的东侧,面对敌人最坚决的抵抗,仍取得了进展。英印第255坦克旅及其步兵已经夺取了一座陡峭且重兵布防的山,这座山在南湖边上陡然升起,有500多英尺高,靠近密铁拉东南角,能够俯瞰整个地区。当坦克和步兵费力攻入密铁拉时,这里的艰苦战斗仍在进行。

在这场艰难的两线作战中,考恩的行为令人印象深刻。他的主要注意力放在各个正在发动攻击的旅,他在接到来自地面和空中的关于周围地区日军运动情况报告的时候,也会经常审阅报告。每次弹药和汽油消耗达到了最高点,他就非常担心空中补给线,这条补给线依靠着这些岌岌可危的着陆场。尤其是他非常缺少睡眠,这种情况延续了好几天。然而,他一直警惕着任何区域的每一个形势变化,随时调动他的火炮和空中支援并利用其优势予以应对。他对自己的部队和敌人的形势了如指掌,对答如流。观察一个具有卓越才能、经验丰富、坚决果断的指挥官指挥一场艰苦的战斗,可以看到的不仅是战胜最高精神和身体紧张的男人,而是在最复杂和最困难的作品中倾注心血的艺术家。我认为我看到了非常优秀的师长。

我用“喇叭”和一个旅长聊天,他坐在坦克网上听我说话,作战时这通常是值得做且令人感到有趣的事,之后我离开了正在严肃指挥交响乐团的考恩。我确信指挥高层有能力掌控这场战斗,我想我应该到距离前线更近的地方,看看中低层是如何作战的。我选择了英印第48旅,因为此刻,他们似乎正在砸一个特别硬的核桃。我们乘着吉普车绕到这个城镇的北面,然后更为小心地步行向前。这一路上与各种各样的下级军官聊了聊,他们都在忙于自己那部分小的战斗,但是都雄心勃勃。其中一位军官告诉我们,可以一览战场的最佳地方是一座大塔,其耸立在附近的一个山坡顶上。我们沿着一条小路走到那里,沿路上有许多树丛可以屏拒敌军。我们低头走过周围一道矮墙,经过一段宽阔的平台,一部印度通信兵和观察分队占领了那里。我们越过那道矮墙小心地瞭望,发现在右面是北湖的尽头,宁静而安详。在我们左面大约1000码以外,主要公路在两座靠得很近房子之间进入密铁拉,现在房屋破碎,被尘土、硝烟和轰炸的火焰笼罩。我知道我军即将要攻击这里,但是,前方下面的景象吸引了我们的注意。

这片湖的南岸大约有1英里的长度,几乎平行于密铁拉的北部边缘。在两者之间,是一条大约半英里宽的粗糙而起伏的区域,被一些沟壑和湖岸割开,那里点缀着一丛丛绿树和灌木。距离我们300码,沿着一些水线分散着一些突起的圆丘,而卧在一些灌木丛后面的是二三十个廓尔喀士兵,他们都很贴近地面,显然是因为周围喷射出来的枪林弹雨而处于猛烈的火力之下。在这些廓尔喀士兵左前方,那里有一个小矮树林。在其边沿,更多的廓尔喀士兵正在用布伦式机枪射击。一辆“谢尔曼”式坦克在一个灌木丛掩盖的洼地里,位于我们和那个矮树林之间,可以避开敌人的观察,但是我们却看得见。在交火间歇,我们能听见这辆坦克的引擎发出的低沉声响和隆隆声。我们的兵力部署是两个排和一辆坦克,对我们来说足够明显,但是我看不见一个敌人。

这时那辆坦克重新发动引擎,发出结结巴巴的吼声,向前挪动了几码,接连快速射击了两次,然后又小心地撤回到隐身之地。我观察了这次射击。透过我的望远镜能够看到,大约500码开外,有3个长满野草的小丘,其看起来毫无异样,但与其他六七个小丘还是略有不同。然而,当我睁大眼睛,我发现了其中一个小丘上面有一个黑洞洞的观察孔,周围弥漫着一挺打得发烫的机关枪冒出的蒙蒙硝烟,我能听到咳咳咳的射击声,比我们自己的机枪声略慢一些。经过仔细地搜索,我在其他土包上也发现了几个观察孔。这儿有3个典型的日军地堡,除了最猛烈的炮弹,这些地堡不受任何射击的伤害,并构成环形防御设置,还配备了自动武器——的确是十分难啃的核桃。那辆坦克又出现了,并没有改变位置,打出了两三颗榴弹,在那些地堡前面升腾起一道白色烟幕。我们下面的一个廓尔喀士兵跳起身来,挥动了下一支胳膊,他的整个一队人匍匐前进。当硝烟在一两分钟后被风吹散时,他们又卧倒掩蔽起来,但是距离那些地堡又近了100码。一些小的炮弹在湖边的水里爆炸了。无论这些炮弹对于那辆坦克和廓尔喀士兵意味着什么,其并没有造成伤亡,而敌人炮兵也没有再次开炮。

当我再次寻找那辆坦克的时候,其却不见了,但是这次,一道烟幕再次遮挡住那些地堡里面的视线,我想这可能来自步兵的迫击炮。那些廓尔喀人匍匐前进、躲避着、曲线前进着,越过那片高低不平的地方,直到他们当中的一些人肯定已经到达了距离敌人只有30码的地方。那辆坦克,躲在那道矮树林后面的什么地方,正在缓慢而有条有理地向那些地堡观察孔开火射击。喷射的尘土和碎片随着每一次打击弹跳起来。

当战斗走向最高潮的时候,我们从那座高塔围墙处离开,向一个右面更靠前的地方走去,从一道浓密的仙人掌丛后面看去,我们的视野更加清晰。那辆坦克绕过矮树林的侧翼又出现了,一边前进一边射击着。坦克逐渐绕到了那些地堡的后面,然后突然之间我们就处于坦克的火力线之中了,一些越过目标的跳弹和射击直接指向了我们。

一个集团军司令,一个军长,一位美国将军和几位相对没有那么重要的人物,完全不约而同地采取了卧倒的姿势。唯一的伤亡是一位与我们同机的不幸美国飞行员,他顺便跟我们过来要看点乐子。当弹片尖啸着飞过他的头顶时,他自己飞身扑进仙人掌丛寻求掩蔽,他的衣服已经被剥光到腰部,他看上去成了一个血淋淋的针垫。然而,他从容地接受了不幸的命运,以刚毅精神忍受着拔出刺时候的那种疼痛。

在这小小的刺激之后,那辆坦克已经又向侧翼移动过去,我们松了一口气,看到了这次行动的最后阶段。布伦式机枪和步枪的火力增强了,那辆坦克的火炮砰然射向别处。突然3个廓尔喀士兵同时爬起身来向前冲去。一个倒下了,但是另外两个跑过通向地堡的最后几码,并且用“汤姆”式冲锋枪向地堡的枪眼射击。在他们后面,参差不齐的战友们冲了过来;另一个突破来自那道矮树林和一柄柄闪闪发亮的刺刀。我军士兵蜂拥到那些地堡周围,片刻后所有的开火都停止了。然后,在一个小丘后面,出现了六七个穿着土黄色破衣烂衫的人,奔跑着逃命。我注意到,他们由一个相对较高的日本人带领着。廓尔喀步枪团的20个士兵赶了上来,枪弹齐发。呜呼哀哉,廓尔喀人的射击术!没有一个日本兵倒下;他们曲曲折折拐着弯儿继续向前跑着。但是几秒钟后,当廓尔喀人再次开火的时候,他们都倒下了,最后倒下的是那个高个儿男人。那辆坦克隆隆地开上来了,低下它的炮口,默默地结束了战斗。在10分钟之内,在确定没有一个活的日本人留在那些地堡里后,两个排的廓尔喀士兵和他们由印度人驾驶的坦克继续向不远处的下一个目标前进。一支后卫部队的士兵出现了,照看他们自己的伤亡人员,拉出敌人的尸体搜查文件和身份识别证件。这一切都相当高效。

即便我对这次战斗着墨过多,但在密铁拉之战中,这样的战斗有20多处,比我记述的这次战斗重要多了,我恳求一些宽容。这是我自成为一个集团军司令以来最接近真正战斗的一次,是我曾经看到过的技术最熟练的步兵和装甲兵的小规模战术行动。还有第三个理由。实行这个战术行动的士兵来自一个廓尔喀团,我曾经有幸担任过这个团的上校团长。

回到考恩的司令部,我们听取了有关密铁拉攻击的总进展情况。并不是所有地方的战斗都像我们观察的战斗那样顺利。敌人并没有浪费获得战备的那几天时间。每一座房子都是一个据点,每一道水渠都有其隐蔽的地堡,每一堆卵石后面都隐藏着机关枪或者反坦克炮。狙击手蹲伏在每一座废墟里。这是一场代价巨大的战斗,吉普救护车在战场和机场之间穿梭行驶,将伤员快速而顺利地撤离。进展虽说十分缓慢,但也是稳步向前的。

在整个3月1日白天和随后的夜晚里,肉搏战的惨烈程度,并不亚于曾经近距离作战为主的战斗。到傍晚时,当我们回蒙育瓦的时候,我军部队顺利进入这个城镇,但是日军的抵抗丝毫没有显示出崩溃的迹象。他们死在战斗的地方,而且当黑暗降临的时候,甚至在我们已经夺取的阵地,日军的幸存者依然从地窖和洞穴里出来重新开始战斗。

3月2日的密铁拉以东,在火炮、坦克和飞机的支援下,英印第48旅缓慢地迫使敌人从一所房屋退向另一所房屋,直到他们被困在密铁拉南端,背靠着南湖。英印第63旅以两次强有力的攻击,肃清了整个密铁拉的西部,并予敌重创。3日期间,在激烈的战斗之后,我军通过一系列的夹击攻势,最终肃清了密铁拉东部。敌军的75毫米榴弹炮向我们的坦克和步兵平射,但是逐渐被一门一门地干掉了,最后50名日军跳进了那片湖水之中,被淹死或者被击毙了。这场杀戮规模很大。仅仅在这座城镇里的一片小地区范围之内—其面积为200乘以100码—就收集到876具日军的尸体。密铁拉是一座屠宰场,但是到3日傍晚6时,我军占领了密铁拉。

在整个白天,城镇战斗进行时,我们的坦克和步兵一直在肃清密铁拉东部的众多敌军部队。这里遍布着很多村庄,村落交错,形成大片房屋群。在房子里,在房子之间,沿着沟渠每隔一支步枪射程的距离内,在坑坑洼洼的地上,日本兵们战斗着,他们像在城镇里一样,凶猛得可怕。但是,他们的抵抗毫无意义,被我军大举歼灭。在3月4日和5日期间,我军使用最近距离的空中支援扫荡和清理了城镇附近所有敌军。5日,主要的飞机场得到确保,并且处于完全运转状态,但是有时候还是处于日军的火力之下。考恩的整个部队,这时集结在密铁拉城内和周围地区。

在4天之内攻占密铁拉,并且全歼其守备部队是一项卓越且战功杰出的军事业绩,正如日本人自己承认的,几乎没有一个人逃脱。这决定了日军在缅甸的命运,使木村深感震惊。他错误判断了我英印第4军的位置以及木各具地区的我军兵力和意图而受误导。在一开始,他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部队,居然能够如此沉重地打击其要地,但是他马上意识到,如果他不迅速夺回密铁拉,日军则将处于致命的危险之中。木村不像很多日军指挥官,他总是反应迅捷而大胆,以图改变形势。这次也是如此。他放弃集中所有资源对付我英印第33军的计划。从缅甸各处抽调增援曼德勒的在途部队,转向密铁拉前进。一些已经投入攻击曼德勒桥头堡的部队,甚至也被调出战斗,转而投入应对这个新危险的战斗。木村敦促所有部队加快速度,运用各种运输手段,迅速前进。

本多政材中将(Lieut.General Honda)及其第33军司令部承担了重新夺取密铁拉的任务,他毫无疑问面临着紧迫的形势。他所辖的部队是从缅北调来的第18师团(欠一个联队)、来自曼德勒的第53师团的一个联队,以及从木各具地区紧急调回的第33师团一个联队。第49师团(欠一个联队)经两周280英里的行军,从缅南的勃固赶到,同时还有军直属部队,炮兵,包括重型火炮,以及战车联队残余战车。第2师团的一个联队也在战役后期参战。在更早些时候,来自第55师团的两个大队和其他部队到达波芭山,加强在这个地区的印度国民军部队,还有第54师团的两个步兵大队和一个炮兵大队,从若开到达仁安羌,渡过伊洛瓦底江,增援西岸对抗我军第28东非旅的日军。这样本多政材完成此项任务的兵力相当于我下辖两个师的一个军兵力。他的挽回密铁拉灾难的计划是一个双重计划。他企图在良乌桥头堡的两侧切断我们通往密铁拉的交通线,在西侧,将东非旅驱赶后退大约15英里,直到切断公路;在东侧,北从东沙,南从波巴山地区,南北夹击良乌桥头堡,直抵密铁拉公路。当我们英印第17师唯一的交通线被切断后,日军强势部队将进攻密铁拉。这个计划可能看上去相当不错,但是像日军的很多计划一样,没有考虑到一些现实问题。敌人投入密铁拉战役的全部兵力,在数字上确实很可观,却是零散到达,且是从很多部队中抽调出来,来自四面八方。没有一个完整的师团参战。协调一致行动十分困难,特别是在日军运输力量的损失与日俱增,而我们实际上已经完全掌握制空权的时候更是如此。即使如此,如果我们的指挥官们和各个部队没有表现得太过于积极和富于主动性的话,本政多材的计划就还是存在一些希望的。

在这个阶段,第14集团军中的每一个人都意识到,速度很重要,并在最广泛的地区实施最大胆的攻势。敌人尽管处于不利地位,但是他们已经选择在伊洛瓦底江畔和缅甸中部平原与我们血战一场。这是我们最终击溃日军陆军的机会。这两个军及每一个师都必须在所到之处打击敌人的任何部队。他们尤其必须运用空军、装甲部队和机械化部队袭击日军正在行军参战的分散纵队,在他们能够联合起来之前消灭日军。我们计划中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要瓦解日军的指挥机构。在我蒙育瓦的司令部里,现在有一支高效的无线电拦截和定位部队,可以高度精确地识别和定位日军的各个指挥机构。在空中侦察和情报人员的帮助下,我们甚至能精准定位重要的指挥机构。根据这支部队的指导,我们不仅可以进行持续而猛烈的空中打击,还可以派出特遣队实施突袭。当他们移动的时候,我们跟随他们;当他们停止的时候,我们就轰炸和袭扰他们。日军的通信信号逐渐变得越来越少,被迫较长时间保持沉默,他们指挥官发出的命令越来越落后于瞬息万变的战场。

考恩的英印第17师从密铁拉四处出击。步兵和坦克每天都出动追踪、伏击和攻击逼近密铁拉20英里范围内的大大小小日军部队。这些行动十分成功,粉碎了敌人集中兵力的企图,阻止或至少推迟了日军的大规模攻击。然而,随着敌人兵力的增加,密铁拉面临的压力也在不断增加。敌人的主要目标就是夺取距离城区约2英里的简易机场,若现在通往桥头堡的公路被日军切断,那么我们的所有补给运输机都将在那里着陆。如果日军能够在任何时间都成功断绝我们使用这个机场,就能迫使我们完全依赖空投,那样我们的形势就会岌岌可危。机场争夺战激烈而持久,但是英印第17师依然继续四处出击,击毙了数百名日军,并俘获了多门火炮。

考恩没有足够的部队可以用来完善机场的防御圈,敌人在3月中旬,已经渗透到离机场很近的地方,以致我们的部队和他们的侦察队实际上是在跑道的无人空地上发生了夜间遭遇战。每天飞机降落前的黎明时分,我军都要肃清渗透过来的敌军部队,并且清理地雷。英印第5师的空降旅开始空运,3月17日完成。当这个旅的最后一批部队着陆的时候,简易机场正处于敌人直接的炮火之下,大家都认可美国和英国飞行员和机组人员每个架次都表现勇敢,虽然一些飞机在着陆之后就被摧毁了,但他们顺利地完成了空运任务。在本次空运行动中,我军部队损失甚微,令人意外。只有那些曾经在这种情况下着陆的人才知道,撤空一架飞机的乘客能有多快。

在这个旅到达之后不久,日军极力抵达这个飞机场的边缘。除了轻型飞机可以在城内小机场偶尔起降,其他的飞机都停止着陆了,补给大为削减,汽油出现短缺,援军无法被调入,伤员也无法撤出。考恩发现自己在一场恶战中被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这不是他的第一次。然而这次,他个人遇到的深深伤痛,让对于形势的忧虑雪上加霜。在这场战斗当中,他得知儿子,因在曼德勒战斗中负伤而牺牲,在英印第19师的桥头堡,我曾经在我当年的老团里遇到过这位出色的年轻军官。我们许多将军失去了儿子,战争中最残酷的事情是需要牺牲我们最优秀的人。

重新启用主飞机场势在必行。日军在机场北面挖壕据守,那里的地形不利于行动且地势高低不平,众多深深的沟谷交错其中,成为坦克的障碍。敌人已经增援了很多门反坦克炮,并且可以自由使用当地补给站里的地雷。当这些地雷被用完时,他们就以人雷来代替。一个日本兵在其膝盖之间夹带着100公斤飞机炸弹,抱住一块大石头,放好了导火索以后就缩在散兵坑里。当进攻的坦克经过这个几乎看不见的散兵坑时,他会首先扔出石头,然后是炸弹和人,他们希望与坦克一起毁灭。幸运的是这个装置并不是十分有效,死得更多的是日本兵而不是我们的坦克。尽管遭遇到最激烈的抵抗,在坦克可能提供的支援下,加上战斗轰炸机总是可以在距离我军100码距之内的地方空投物资,我军步兵仍然逐渐迫使敌人从机场退去。即使在我军肃清机场附近之敌的几天以后,日军的中型火炮依然可以轰击机场,直到3月29日,敌人隐藏火炮的最后一块起伏地面才被我军攻占。这场肉搏战失败之后,敌军零散残部撤退,将几乎所有的火炮都留给了我们,并且遭受了灾难性的伤亡。

当激烈的密铁拉攻防战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英印第4军的其余部队也没有闲着。我军前往密铁拉的部队通过后不久,本多政材从北面进行反击,重新占领了东沙周围的山地,并且控制了那条公路。3月初,英印第7师在西岸的莱茨——那里由第28东非旅据守——呈一个弧形展开并在蒲甘以南渡江,经过现在纵深10英里的桥头堡,最终迂回绕到良乌上游12英里的地方。在这个桥头堡里,已经集中了考恩部队的“后卫”和补给纵队,大约一共有有5000多辆非装甲车辆。梅瑟维面临三项重要而紧迫的任务:

1.夺取敏建。除非掌握了这个河渡,否则我们就不能使用钦敦江航运来缓解交通线的紧张情况。

2.重新打通前往密铁拉的公路。

3.阻止正在伊洛瓦底江两岸从南进攻的日军,防止公路被再次切断。

梅瑟维马上派出了一些纵队,由空中为其提供补给,这些纵队穿过平坦的沙地平原,直奔敏建。白天的每次行动都因为掀起的浓重沙尘雾而暴露了目标,从而不断受到配备火炮的敌军后卫抵抗。走了一路打了一路,我们的部队到达了前进道路右角一个很深的干涸峡谷,那里距离敏建4英里。在这儿日军顽强地挖壕据守。第一次攻击只夺得了日军据守阵地前的几条前进战壕。

在这个时候,梅瑟维的第二项任务——肃清东沙一带山地之敌,打通密铁拉公路——变得紧迫起来。因此,他以敏建为掩护,将攻击的重点转移到这个方向上来了。梅瑟维的计划是,以一支来自考恩部队的装甲纵队打开通往东沙的公路,同时,英印第7师把敌人驱赶出山地。夺取东沙并没有什么困难,但是直到3月7日该部队才获得山中的一个立脚点,然而日军反攻后又失去了。又经过一个星期的苦战,该部队夺取了能俯瞰这条公路的几个制高点,并且和来自密铁拉的我军部队会合。在这个关键时刻,英印第5师的第一个旅经公路到来,进入了桥头堡,并且完成了肃清东沙地区的任务,这时,英印第7师的部队又转过头来进攻敏建。

对敏建的第一次攻击失败了,但是经过激烈的战斗之后,在18日夜晚,我们的坦克和步兵突入了郊区。又经过4天的持续战斗,我们才攻占了敏建的其余部分;日军发动了自杀式反击,坚守到了最后。日军的人员和大炮损失巨大,敌军第15师团失去了其绝大多数残余火炮,幸存者试图逃跑,但在开阔地带被我追击部队赶上,只有少数逃脱。夺取敏建使第14集团军的后勤参谋们松了一口气,为之欢呼雀跃,因为很快就能将敏建作为一个可以运行的港口。码头的建设工作马上开始,几乎就在枪林弹雨之下,在令人吃惊的短时间里,来自我们的葛礼瓦造船厂的船只正在港口卸货。一个生机勃勃的开端也正在使敏建—密铁拉铁路运转起来。我军修建了桥梁,一些被俘获且破旧的火车头甚至也被拼凑起来,叮叮当当不稳定地开上了那条生锈的永久铁路。

当我们全力进攻敏建时,本多政材开始从南面进攻。在东岸,印度国民军在皎勃东地区,得到日军一部的增援,进击西北方的良乌。他们迎头碰到了反方向进击的英印第7师部队。这些印度国民军无意作战,于是纷纷逃跑或者投降;日军则遭击毙。与此同时,英印第7师的另一个旅沿伊洛瓦底江东岸南进稍埠。他们也遭遇了正在前进以迎击他们的日军,于是发生了激烈的战斗,特别是在稍埠以北六七英里的地方,在那里日军不顾一切地坚守一些牢固的阵地。英印第7师攻占了这些日军阵地,再前进了一段距离也构筑了阵地。根据情报,更多的日军在波芭山集结,梅瑟维决定暂时不进一步向南推进,就地驻留。事实证明,在伊洛瓦底江东岸,本多政材从南方发起的反攻失败了,很大程度是因为反攻的主力印度国民军毫无战斗意志。但这无伤大雅,因为在西岸,本多政材的另一半全部由日本人组成的南来之师,暂时对我军造成了一种危急态势。

在一段时间里,这些日军一直袭扰着莱茨附近的东非旅,我军遂派出一个旁遮普营予以增援。当敌军的增援部队到达以后,他们在3月20日发动了一些决定性的攻击,并且开始包围和迫使东非旅后退。我军从东岸紧急调去一个英国营,加入东非旅的部队。英国营加上旁遮普营经过近战使我军扭转了战局,并且缓慢地击退敌人。在经过几天的担心后,良乌桥头堡与密铁拉公路之危已解。

到3月的最后一周,密铁拉战役已经打赢了。我们一直将其视为一次决定性的战役,我曾经让所有的一切都服从于此战之胜,然而这只是伟大缅甸战役的一半。另一半同时在曼德勒周围开始了。

上一章 封面 书架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