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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昂选择了保持沉默这条路。关于马尔卡、他的姐姐劳拉和古斯塔、伦贝格和若乌凯夫的家人,以及包括他的四个外甥女在内的维也纳的其他家庭成员,他什么都没有说。

四个外甥女之一的赫塔,是姐姐劳拉十一岁的女儿,她本该在1939年夏天和我的母亲一起随蒂尔尼小姐去巴黎,但最后没有成行。莱昂从未谈起过她。

他没有谈起过他的姐姐古斯塔和姐夫马克斯,直到1939年12月他们一直留在维也纳。

我对古斯塔和马克斯的三个女儿——最大的黛西,最小的埃迪特,以及中间的赫塔——知之甚少,只知道她们在1938年9月设法离开了维也纳。三人辗转到了巴勒斯坦,在20世纪50年代,我母亲与其中的两人还有联系。

当我和母亲为去利韦夫的第一趟旅行做准备时,她说起了对于这三姐妹,莱昂的三个“去世多年”的外甥女的回忆。其中的两个,埃迪特和赫塔是有孩子的,或许可以找得到。我对那一辈人有一点童年时代的遥远记忆,但其余的就不记得了。

现在我要尝试找到他们,听一听他们的故事。通过姓名和旧地址我最终得到了一个电话号码,用这个号码联系上了道伦。他是古斯塔和马克斯的二女儿赫塔的儿子。道伦住在特拉维夫,他给了我一个惊喜:原来他的母亲,莱昂的外甥女赫塔仍然健在,住在附近的一家可以看见地中海美景的养老院里。她现在是一位精神矍铄、生活充实的92岁老人,每天都打桥牌,每周至少要完成两个德语填字游戏。

道伦补充道,有一个难题。她坚决拒绝与他谈论战争前发生的事情,拒绝提起1938年12月离开维也纳之前的生活。他没有掌握什么信息,对于那个时期几乎一无所知。他将之称为“一团谜”。至少据我所知,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曾与马尔卡和莱昂在维也纳生活过且很可能对此有记忆的人。她不愿主动说起,但也许我们可以帮助她重拾记忆。也许她还记得1937年春天莱昂和丽塔举行的婚礼,或是一年后我母亲的出生,或是她自己离开维也纳时的形势。她也许能够让我们了解一下莱昂在维也纳的生活。

她应允了与我见面。至于她愿不愿意谈谈那段日子就要另说了。

两周后,我在她儿子道伦的陪同下来到了特拉维夫的赫塔·格鲁贝尔的门前。门开了,出现一位娇小、保养得宜的老太太,染着一头灿烂的红发。她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一件雪白的上衣,嘴唇上是刚擦上的深红色唇膏,弯弯的眉毛用棕色眉笔描过。

我与赫塔一起花了两天时间翻阅了20世纪30年代维也纳的全家福、文件和图片。我把它们从伦敦带过来,希望能够慢慢勾起她的记忆。她自己也有一些文件,其中包括一本小相簿,里面收录了许多我没有见过的全家福。

第一张拍摄于1926年,当时六岁的她在入学的第一天站在马克斯的酒品店前留影。接着是:1935年的夏天,一家人在巴拉顿湖度假;1936年冬季,她在滑雪胜地巴特奥赛享受寒假;一位英俊的男友,摄于1936年;次年夏天,她在南蒂罗尔原野中和朋友们一起采花;1937年,她们在德布灵及南斯拉夫的达尔马提亚海岸度假;1938年初,在德奥合并之前,在维也纳市政公园里的游船湖畔拍摄的一张照片,照片展示了一个自在快乐的青少年的生活。

赫塔·罗森布卢姆(赫塔·格鲁贝尔的表妹),约拍摄于1938年

然后德国人来了,纳粹接管了国家,生活被扰乱了。相簿后面出现了一张全家福,赫塔和她的双亲及两个姐妹,就在她离开维也纳之前拍摄的。外祖母马尔卡也在照片里,不久后她就变成孤身一人。接下来的一页上面有赫塔标注的日期——1938年9月29日——从维也纳离开的日子。她和妹妹埃迪特一起出发,乘火车从维也纳前往意大利南部的布林迪西,再从那里乘船前往巴勒斯坦。

相簿中还夹着一张没有注明日期的照片,上面是与她同名的表妹赫塔,莱昂的姐姐劳拉的独生女儿。这个我以前从未见过的女孩戴着眼镜,站在街道上,满脸焦急,旁边的地上摆着一个扎着长长麻花辫的洋娃娃,女孩和洋娃娃都戴着帽子。这就是在最后一刻决定留下来的那个赫塔,无法忍受和母亲骨肉分离的女孩,她的母亲决定不让她随蒂尔尼小姐去巴黎。两年之后,她和母亲在罗兹隔都双双罹难。

马尔卡和露德,1938年

相册里还有莱昂的照片。他婚礼那天拍摄的肖像照,旁边没有新娘,由著名的社区照相馆西蒙尼斯照相馆拍摄。还有我母亲在马尔卡怀抱中的四张照片,这是在她出生的第一年,在维也纳拍摄的。这是一幅温馨的画面,是我没有见过的。马尔卡满脸疲惫,显得很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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