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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二十七

次日,格姆娜一睁眼,晨光熹微。她扫视四周,见屋里空无一人。她猛然想起自己是在轮船上。她悄然下床,打开一条门缝朝外张望。静谧的河面上,笼罩着一层薄雾。夜色退去,天光呈露鱼肚白。东方,树林后面的天空已是金光灿烂。转瞬间,淡黄色和浅蓝色相间的河面上,出现了点点白帆。

格姆娜虽善于思考,但她自己却百思不解,为什么有种莫名的痛苦总是盘踞在自己心中?为什么她内心深处不时会涌起一阵阵悲酸呢?朝霞缀着秋晨凉爽的披巾,向她敞露自己的奥秘,而她内心为什么没因此享受到欢愉呢?填满她胸怀的又使她禁不住簌簌泪下而无法倾吐的悲戚,究竟来自何方呢?她没有公婆,没有知己,没有亲人。迄今为止她不曾想到的孤苦的身世,今天为什么突然想到了呢?今天她为什么隐约觉得罗梅锡恐怕不是她终身依赖的港湾呢?今天她怎么会悲哀地感到世界的浩瀚,自己的渺小呢?

格姆娜就这样久久地倚门伫立。浩淼的河面上泛起了一片金光。水手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底舱的引擎突突起动。村子里的一群孩子听到船起锚时发出的响声,便急急从床上爬起来,跑到河边沙滩上看热闹。

罗梅锡被喧哗声惊醒。他立刻走到舱门边探望格姆娜。她见他走来不觉吃了一惊,忙扯上纱丽,想把自己的脸掩遮住。

罗梅锡关心地询问:“格姆娜,你洗过脸了吗?”

格姆娜顿时气恼极了。倘若问她对这个问题为什么着恼,恐怕她自己也讲不清。但她恼火了,扭过脸,摇摇头转身走开。

罗梅锡接着说:“太阳高照,人就拥挤了,快去梳洗吧!”

格姆娜未加理睬,顺手抄起衣服,擦过他身边,走进盥洗室。

格姆娜认为,罗梅锡一大早跑来问她梳洗之事,非但多此一举,而且近乎是一种无礼,因而刺伤了她的心。罗梅锡的亲近是有限度的,超越了某个界限他就会戛然而止的——格姆娜猛地明白了这个事理。她从未有机会坐到婆婆脚边,听从婆婆有关待人接物的教导——何时何地需用面纱遮掩自己的羞怯,何时何地如何回避生人等。然而,今天,当罗梅锡一露面,她为什么失常地感到忸怩不安,羞于和他相见呢?

格姆娜洗罢澡,回到自己舱房里坐定,盘算着今日要干的事。她解下系在衣襟上的钥匙,用它打开箱子,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钱包。当时,她从罗梅锡手中接过钱包,内心不由产生一种欢悦和自豪,好像她手中握有了独立自主的权力。故而她把它视为珍宝,小心翼翼地将钱包收藏进箱子。但今天她拿着钱包,那种欢欣的感觉顿时消失,她觉得,这钱包不是她的,是罗梅锡的。她没有权力支配它,她不是它的真正拥有者。因而她认为,如今它对于她如同一个沉重的负担。

正在这时,罗梅锡走进舱旁,说:“难道在这钱包里找到谜底了?你一本正经地在想什么?”

格姆娜将钱包递到罗梅锡面前,说:“拿去,这是你的钱包。”

“我拿着有什么用?”罗梅锡不解地问。

“以后需要什么,你自己去买。”

“怎么,你不买?你不需要钱?”

格姆娜把头轻轻一扬说:“我要钱有什么用?一个铜板也不需要。”

罗梅锡莞尔一笑,说:“世上能说这句话的人真是凤毛麟角。嘿,你把自己认为毫无价值的东西给我,而不给别人。我也不要!”

格姆娜不置一词,将钱包放在船板上。

罗梅锡困惑地问:“嘿,格姆娜,说真的,你是否因为我没把故事讲完,在生我的闷气?”

格姆娜垂下眼帘,答道:“谁生气啦!”

“好,这钱包由不生气的人保管,这样我才能相信那个人说的是真话。”

“没生气就得保管钱包,这是哪来的规矩?你为什么不保管自己的东西?”

“这现在哪还是我的东西?给了人家的东西又夺回来,要变成恶鬼的,你懂吗?”

格姆娜想到罗梅锡要变成“恶鬼”,禁不住笑了:“绝对不可能!哪有夺回给了人家的东西就要变成恶鬼的?我可从来没听说过。”

突如其来的欢笑,终使他们的争吵告一段落,两人又和好如初。

罗梅锡煞有介事地说:“这是从哪里听到的?得问问见过鬼的人,才会明白我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哪天你遇到鬼时,可亲自问问他。”

这段话突然引起了格姆娜的兴趣:“别开玩笑,说真的,你见过真的恶鬼吗?”

“真的倒还没见过,但冒牌的鬼遇到不少。世界上真正的恶鬼究竟还是少嘛!”

“不过,乌迈希他说——”

“乌迈希,哪个乌迈希?”

“就是那个和我们一块坐船的男孩。他说他见过鬼。”

“噢,这方面我比不过他,我只得甘拜下风。”

在他们说话的当儿,水手们经过一番努力,终于使船脱离了沙滩。轮船刚刚向前驶出没多远,只见一个男孩头顶一个陶罐,沿着河岸边跑边大声喊叫。他可怜巴巴地求船停一停,但水手们置若罔闻,不予理睬。

男孩看见罗梅锡,便大喊:“老爷,老爷!”罗梅锡还以为男孩把他当成船上验票的,故而这样叫喊。他摇手示意,他没有权力叫船停下。这时,格姆娜突然叫喊起来:“啊,是乌迈希!不行,不行,我们决不能把他丢在这个地方。快想法让船停一停,把他接上来。”

于是,罗梅锡硬着头皮去找船长商议。

“公司没有这个规矩,先生!”船长答道。

格姆娜也走过来求情说:“船长先生,怎能丢下他不管呢?您叫船停一停,他还是个孩子哪!”

罗梅锡只好采取了叫人打破规矩的简单办法。船长得到了一定数额的酬金,便令驾驶员停下船,让乌迈希上船。

罗梅锡马上粗言恶语骂了他一通。可是乌迈希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他根本不在乎。他将陶罐放到格姆娜的脚边,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

格姆娜的气还未消,说:“你还觉得好玩,还笑!船不停的话,看你怎么办?”

乌迈希没有应声,他只顾展示陶罐里的东西,他从陶罐里取出许多香蕉和各式各样的蔬菜。

格姆娜说:“哎,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的东西?”

乌迈希讲起这些东西的来路,弄得大家很不愉快。原来昨天他去市场买好酸奶等物品,在回途中见到村民家宅前的院子和地里种满各类瓜果蔬菜。今天一大早,他就去采摘。办这件事,他认为无须征求他人同意。

罗梅锡听他讲完,火冒三丈,怒吼道:“你干吗不跟人打招呼,就把东西偷来?”

乌迈希辩解道:“我这能算是偷吗!地里长着许多,我只不过摘了一丁点儿,他们不损失什么,根本不会在意的。”

罗梅锡怒不可遏,呵斥道:“拿一丁点儿就不算偷了吗?你这混账东西!拿走,把陶罐连同偷来的瓜果从我面前拿开!”

乌迈希委屈地看了格姆娜一眼,说:“姐姐,在我们家乡,我们把这种菠菜叫‘皮兰’,这一种叫‘被头’,烧成菜好吃极了,这种叫——”

罗梅锡怒气冲冲地喝道:“滚开!拿走!不然,我把它们通通扔到河里去!”

乌迈希以求助的眼神望着格姆娜,不知该怎么办。格姆娜用眼色示意他快拿走离开。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抱怨与同情参半的神情,可是他懊恼地把瓜果蔬菜码进陶罐里,提着它讪讪地走开了。

罗梅锡责怪格姆娜:“真不像话。你别给他笑脸看,受宠会让他变坏的。”罗梅锡唠叨了几句,就回自己的舱房里写信去了。

格姆娜抬头四处张望,乌迈希正坐在二层甲板尾部他们临时搭作厨房的那个地方。

二层甲板没有旁的乘客。她围上披巾、遮脸面纱,走过去问他:“你把东西都扔掉了吗?”

“怎么能扔掉呢!都放在舱房里面了。”

格姆娜装作生气的样子,板着脸孔说:“你做得也太不像话了。以后决不许故技重演了,万一船开走了,怎么办?”说完,她径直走进舱房里去,呵斥道:“快,拿菜刀去!”

乌迈希很快就拿来了菜刀。格姆娜便麻利地切起菜来。

乌迈希撺掇说:“姐姐,要是再放些辣椒和芥末,那菜的味道,会好得你舐手指头 7都来不及!”

格姆娜气呼呼地说:“行行,去取来我好碾呀!”

格姆娜尽量做到不给他笑脸看,板起面孔,神色严厉地切着南瓜、茄子等。

但是,天哪,她怎能不给这个离家出走的孤儿笑脸看呢?偷菜的过错究竟有多大、多严重,她心里没有估量清楚,但她理解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是多么渴望有栖身之处。小家伙为讨她喜欢,从昨日起就琢磨怎么寻找机会,弄些蔬菜让姐姐做顿美味佳肴。当然,要晚一步,这小家伙就会流落于此地了!那样的话,不知会落个什么结果!她想着想着心就软了。

格姆娜说:“乌迈希,昨儿的酸奶还留着呢,留给你今天吃。但是今后千万别再干这种蠢事了!”

乌迈希脸上带着愧悔的神情,说:“我今后再也不干了。姐姐,昨日你没喝酸奶,还留着?”

“我不像你馋喝酸奶。嗳,现在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鱼,没鱼叫老爷能吃好早饭吗?我们有什么办法弄到鱼呢?”

“鱼儿拣不着,没有钱弄不到的,姐姐。”

格姆娜故意斥责他,说:“乌迈希,我真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傻里傻气的人!我什么时候叫你不付钱白拿别人的东西?”她说话时尽力把自己的美丽的眉毛蹙在一块儿。

昨天,乌迈希不知为何这样想,认为格姆娜向罗梅锡要钱不容易,除外不知什么原因,他不喜欢罗梅锡这个人。因此,他打从昨儿起就心中琢磨,今后不用罗梅锡破费帮助,办成一切事。当然,这种顾虑全冲着寄人篱下的他和格姆娜。

弄些蔬菜瓜果之类不算难事,但他还想不出如何去弄鱼儿来的办法。在这个世界上,单凭虔诚的崇拜,是不可能得到酸奶和鱼儿那类昂贵的食品的!需要花钱!乌迈希懂得,没有钱就不可能弄到鱼,供奉自己所崇拜的格姆娜姐姐。他的小心灵已领教,这个世界是不近人情的。

乌迈希怯生生地说:“姐姐,倘若你能从老爷那儿讨来四五个拜沙,我马上就可以给你弄条大鲤鱼来!”

格姆娜急忙阻拦说:“不不,我不同意你下船去。这一次你再耽误了,就没人会让你上船了。”

“我何必下船去?今天早晨水手们网到一些大鱼,他们兴许会卖出一两条。”乌迈希满有把握地说。

格姆娜立即掏出一个卢比,塞在他手里:“不管大小,赶紧去买回来,剩下钱找回来。”

乌迈希不一会儿就买回来一条大鱼,但没交出找头。他说:“他们非要一个卢比不可。”

格姆娜知道此话有诈,只是笑笑说:“下次船靠岸时我们要换些零钱准备着。”

乌迈希一本正经地说:“嘿!你要是给他们一张整票子,想要找回零头,是很难的。”

吃饭时,罗梅锡惊喜地叫起来:“啊,今天的饭菜真丰盛。不过这些东西哪里弄来的?而且还有鱼!”他拿起鱼头,仔细一看:“啊,这是货真价实的鲤鱼头,不是做梦,不是幻觉,也不是凭空的想象吧!”

当天那顿午餐,罗梅锡吃得十分满意。吃完后,他躺在甲板上的躺椅上,悠闲自在地消食。

那边,格姆娜叫乌迈希过来吃饭,乌迈希特别喜欢吃格姆娜烧的红烧鱼,他越吃越香,越吃越显出狼吞虎咽相。这种大胃口不仅叫人吃惊,简直叫人担心,急得格姆娜急忙阻拦说:“行啦,乌迈希!我给你留些,晚上再吃。”

一天就这样悄悄地过去了,黄昏又要临近。夕阳在西边斜挂着,拉得长长的阳光在甲板上缓缓爬行,一片金光灿烂。

两边河岸上,农家少妇肘弯里夹着水罐,在绿色田野的小径上往返穿梭,他们有的去晚浴,有的去汲水。

格姆娜包完槟榔包之后,开始梳头洗脸,换衣服,铺被褥。等她做完这一切,夕阳已西沉,躲藏到村落背面的树丛后面去了。

轮船在预定时刻下锚停泊码头。格姆娜正思忖,今天的晚饭还需做吗?中午的剩菜留得很多,再添些什么呢?那时,罗梅锡跑来说:“今天中午吃得挺多,晚饭我不想吃了。”

格姆娜很不乐意,说:“你真的一点也不想吃了?就烙几张饼就着鱼吃吧,我去替你烙。”

罗梅锡简单地说了声“算了”就走开了。

入夜,格姆娜把中午剩下的菜全倒在乌迈希的碗里。

乌迈希关切地问:“你也不给自己留一点?”

格姆娜答道:“我已吃饱了。”于是,她忙完了漂浮在河上的简单家务,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水面上、陆地上到处都洒满了清澈的月光。码头附近没有村落。宁静而沉寂的夜晚像是一个守候丈夫归来的妇人,目不转睛,守望着长满水稻的辽阔而葱翠的田野。

码头上,有一间洋铁皮小屋,桌上点燃着一盏小油灯,一个瘦弱的职员正埋头忙于记账。

罗梅锡敞着舱房门凝望着那间小屋。他叹息道:“唉,我的命运若能像这小办事员一样,虽然不起眼,但有着极有规律的生活,那就算差强人意啦;他算账、卖票,工作若出错,挨上司一点斥责,干完工作,晚上就回家休息——像他那样哪有烦心事呢?”

不一会儿,办事处的灯熄灭了。办事员锁上门,为抵御夜寒,用围巾包着头,离开了那间屋子,消失在回家途中的荒凉的田野中。

格姆娜依偎着船舷栏杆,不声不响站了好一会儿工夫,但罗梅锡全然没有察觉。她原以为罗梅锡今晚会叫她过去。当她收拾好一切,见罗梅锡并没有召唤她,她便蹑手蹑脚上了甲板。

但是,见到罗梅锡,她突然踌躇了,不敢走到他跟前。她远远望着浸在月色里的罗梅锡的脸,他脸面的表情已显露出他的心,已飞向了远方。此时她觉得,他那张脸十分陌生,离自己很远很远,与自己毫无关系。在沉思中的罗梅锡和孤单的姑娘格姆娜之间,深沉的夜似乎披着月华银光闪闪的披肩,手指按着自己的嘴唇在悄悄地站岗。

突然间,罗梅锡双手掩面,伏在面前藤条桌面上。格姆娜立即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她没弄出一点响动,他全然没有觉察她来找过他。

她的房间空无一人,一片漆黑,阴森可怖。她在黑暗中摸索着跨进门槛,她的心不禁一阵颤抖,觉得所有人都抛弃了她。如今,她孑然一身,孤苦伶仃。在她的眼里,木板舱房恍若是一头从未见过的猛兽,张着血盆大口,欲将她吞进黑森森的肚子里。她的归宿在哪里?她可以在哪个安全的港湾,哪个地方躺下自己娇小的身躯呢?然而她可该聊以自慰地合上眼,说一声:“这就是我的归宿!”

她朝房间里探头看了一眼,吓得又急忙把伸进门槛的脚缩回来,反身退出。往外走的时候,不慎碰落了罗梅锡挂在门背上的伞,伞打在他的铁皮箱上,发出了咯噔的响声。

响声惊动了罗梅锡,他急忙离座起身,见格姆娜瑟瑟地立在他房前,便说:“格姆娜!我以为你早就睡了呢?你好像感到害怕似的。我不坐在外面了。我马上到我的舱房里去睡。我让中间的隔门敞开,你就不会觉得害怕了!”

格姆娜用高傲的口吻,粗声地说:“我不怕!”说完她急速钻进自己黑洞洞的舱房,把中间罗梅锡要敞开的那扇门关上,旋即躺在床上,从头到脚用线毯裹上,好像在这无依无靠的世界上,只有依靠自己的温床。她整个心灵充满着愤懑、怨恨。在一个既无所依靠又无独立人格的地方,人如何能生存下去!真是不堪设想!

长夜漫漫地游荡着,罗梅锡在对面舱房里准已进入了梦乡,格姆娜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起身踱到舱外,凭栏眺望着远处的河岸。

天地间,没有任何生物活动的踪迹,万籁俱寂。月亮慢慢西沉。格姆娜凝望着伸展得遥远的长满庄稼的田间小径,心想:“不知有多少女子顶着水罐经过这条小路,打水回家。”家!一想到家,她的心,仿佛就要跳出胸膛。她要是有个小小的家该多好!但那个家在何方?在天涯海角的哪一角落呢?

阒无人迹的河岸,仿佛永远地宁静地躺着,广袤的天空,默默地横亘在两条地平线之间。但这浩瀚无边的天地,对她来说却是多余的,这个忽而喧闹忽而宁静的世界,对她来说却是毫无意义的。这无极的空间,对于渺小的她,显得是多么缥缈虚无。她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家,其余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

格姆娜陡然一惊,感到好像有人站在她身旁。

“别怕,姐姐,是我,乌迈希。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一直在格姆娜眼眶里滚动着的泪珠,这一下夺眶而出,大滴大滴的泪珠串,挂满她的脸颊。她扭过脸,背朝着乌迈希,不愿让他看到自己掉泪。

像团满含雨滴的云彩,飘浮在天空,一遇到阵风,顷刻间就变成倾盆大雨一样,格姆娜一听到从这个穷苦孤儿嘴里说出的充满关切的话,立刻泪如泉涌了。她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哽咽,心中的悲痛使她泣不成声。

乌迈希难过得要命,但不知如何安慰她。沉默了好大一会儿,他冷不丁地说:“姐姐,你早上给我的一个卢比,还剩下十一个拜沙呢。”

听了他这句毫不相干的话,格姆娜的心情稍稍轻松了一些。眼泪也不像刚才那样拼命往外涌了。她不禁绽开笑容说:“好吧,钱你留在身边。现在快去睡觉吧!”

月亮已隐没在树后。格姆娜也回舱房睡觉。一挨枕头,便合上了她疲倦的双眼。次日清晨,阳光直射在她床上时,她仍然酣睡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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