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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二十三

罗梅锡和格姆娜乘坐的那条船,准时起航了。一等舱和二等舱几乎全空着。罗梅锡就近占据了一个舱房,将行李什物搬了进去。

一清早,格姆娜喝完牛奶,打开舷窗,观赏沿河的风光。

罗梅锡问她:“你晓得,格姆娜,我们要去哪儿?”

“回家乡去。”格姆娜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不喜欢家乡,所以不去了。”

“你为了我改变主意,不回家了?”

“对,就是为了你。”

格姆娜呶着嘴,不高兴地说:“你干吗这样做?我前些日子闲聊时,随口说了一句,你就当真了,你值得为芝麻绿豆的小事赌气吗?”

罗梅锡笑着说:“我没有赌气。其实我也不愿回家。”

格姆娜好奇地问:“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西边。”

一听“西边”两字,格姆娜两眼放光。对一个自幼囿在家里长大的人来说,“西边”是一个何等广阔的令人神往的天地啊!西边有难以计数的圣地,有令人清爽的气候,有新的城市,有五光十色的景色。那儿有多少王公们留下的巍峨遗迹、庄严雄伟的庙宇、金碧辉煌的宫殿、奇异奥秘的古堡,还有一直流传至今的古代寓言和英雄传说故事!

格姆娜兴高采烈地问:“西边什么地方呢?”

“我还没拿定主意。巴特那、贝拿勒斯、孟格尔、加齐布尔、达纳布尔,哪儿都成。”

这些地名中有的好熟悉,有的她从未听说过,但听到一连串城市的名字,她脑子里立刻产生了种种的幻想。

格姆娜喜不自禁地拍着巴掌欢呼道:“那真太棒啦!”

“好不好以后再说,你先说说眼下吃饭的事情该怎么解决?你能吃船上厨师做的饭菜吗?”

格姆娜立马厌恶地说:“哎哟,我可不愿意!”

“那怎么办?”

“我自己做饭。”

“你会做饭?”

格姆娜不禁火了:“真不知你把我看成什么了!我连做饭都不行?难道我是个废物,是草包一个?我可不是孩子了,在外祖母家,我经常下厨,全家的饭我都包做了。”

罗梅锡只得连声道歉道:“好好,行啦,这事我原本不该问你的。我得去搜罗做饭用的家什,对不对?”说完,他转身出去。费了些周折,他终于弄到了炉子和炭柴。同时,他还用代出去贝拿勒斯的路费顶替付工钱的办法,雇来了一位名叫乌迈希的迦叶斯特种姓 4的男孩,充当她的帮手。

罗梅锡问格姆娜:“今天早饭吃点什么呢?”

“你上船时只买了一些大米和杂豆,就做豆粥吧!”

罗梅锡遵照格姆娜的吩咐,从船上厨师那里讨来盐和干辣椒。格姆娜笑他糊涂,对厨房的活儿一窍不通:“这叫我怎么弄?没有石舂怎么捣碎?你也真傻到家了!”

罗梅锡受她一顿奚落,又一声不响地转身出去寻找石舂。实在无处找到,无奈,便向厨师借来一根铁捣杆。格姆娜从没使用过这种家伙,但也只能将就了。罗梅锡说:“作料我叫人去碾碎,你就袖手旁观吧。”她执意不肯,劲头十足地自己动手干起来。工具不顺手,十分费劲儿,但她觉得很有趣味。辣椒等作料的碎块被溅得满地都是,引得她一阵阵欢笑,罗梅锡在旁越看越有趣,也插进来和她一起砸。

格姆娜碾完作料,将衣服下摆掖在腰里,在舱房一角找到一块地方升起火。罗梅锡从加尔各答带来的一只陶罐用以盛放甜食。现在,这只陶罐补充作锅用。把米、豆和作料放进锅,放在火上煮起来。格姆娜对罗梅锡说:“你赶紧去洗一个澡,到时粥也就熬好了。”

粥煮熟了,罗梅锡也洗完澡回来了。问题又来了,用什么器皿盛粥喝呢?

罗梅锡吞吞吐吐地试探说:“我能否向那些穆斯林厨师借些碗来?”

“不!”

罗梅锡和颜悦色地告诉她,他以前曾不止一次像这样违反印度教的清规,不讲洁净。格姆娜却感到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格姆娜无奈地说:“以前做过的已经无法挽回了,就算了,今后不行。我无法容忍这样做。”说着,她拿起陶罐的盖洗干净,对他说:“今天你先用这个家伙吃饭,明儿再找个更好的盘子。”

罗梅锡不声不响地坐下吃饭。他刚喝上一口,就赞不绝口:“啧啧,这才叫格姆娜熬的粥,真是太棒啦!”

格姆娜被夸得怪不好意思的:“别贫嘴了,别笑话人了!”

“这不是笑话,你自己尝尝,就可得到证明。”边说边喝光了粥。这一回,格姆娜给他盛得满满的。他急忙摆摆手说:“不行!你也不给自己留点吃?”

“锅里有的是,用不着你操心。”看到罗梅锡吃得津津有味,她心里高兴得心花怒放。

罗梅锡又边喝边问:“你等会儿用什么家伙盛粥喝?”

“自然也用这个陶罐盖儿。”她平静地答道,她自认为是他妻子,当然可用丈夫用过的盖儿。

罗梅锡慌忙阻拦说:“不行,绝对不行。”

格姆娜大惑不解地问:“怎么不行呢?”

“不不,哪能这样呢?”

“当然行。你看,我马上收拾好。”她又问乌迈希,“你使用什么器皿呢?”

乌迈希说:“下面舱里有卖糖果的,我去向他们讨一张娑罗叶子当盘子用。”

罗梅锡接着又说:“你非要用这个盖子吃的话,给我拿来,我去好好洗洗干净。”

格姆娜嗔怒道:“你发神经病啦,没事找事!”稍顷,她又高声嚷道:“我没法给你裹槟榔包嚼,你也没料。”

罗梅锡说:“下面就有卖槟榔包的。”

就这样开始了简单的居家生活。但这时,罗梅锡暗暗不安,寻思着:“她总认为我们是夫妻,我如何才能打消她这个念头,避免产生与日俱增的夫妻感情呢。”

格姆娜不需要旁人帮助和指点就担当起主妇的角色,因为她在外祖母家时,经常下厨做饭、照料孩子、料理家务。她具有的做家务时所表现出的利落、熟练和愉快的心情,很快感染了罗梅锡,使他神醉魂迷。但同时,他又忧虑重重,心神不宁。现在不论把她留在身边或抛开,对他来说都是不切实际的,也是不可想象的。那么,怎么和她相处呢?如何既不疏远又不过分亲密?两者之间应保持一条什么样的界限?倘若有海敏丽妮处在他们两人之间,那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了。不过,倘若这种希望只是镜中之花、水中之月,那该怎么办呢,真叫人作难。他再三斟酌,最后拿定主意,向格姆娜披露真相,不能再遮掩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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