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自己活成电影杂志里的一部悲剧,就像一位年轻明星去世:排成长队的人们为之哭泣,成为一具比一幅伟大的画更美的尸体。但她从来未能离开她生长的俄勒冈州小镇,也无法去往好莱坞,然后死去。
尽管正值大萧条,但她的生活很舒适,全然没有受到影响,因为她的父亲是当地彭尼公司的经理,在经济上支撑着自己的家庭。
电影是她生活中宗教一样的存在,她看每一部电影都带着一袋爆米花。电影杂志是她的《圣经》,她像神学博士一样狂热地学习。她可能比教皇更了解电影。
岁月像她每年订阅杂志一样流逝:1931年、1932年、1933年、1934年、1935年、1936年、1937年,直到1938年9月2日。
最后,如果她还打算去好莱坞,她必须得行动了。有一个年轻人想娶她。她的父母认为他大有前途。他们认可他,因为他是福特公司的推销员。她父亲说:“这是一家有着优良传统的公司。”对她而言,情况不容乐观。
她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想要鼓起勇气去汽车站,看看去好莱坞的票价是多少。有时,她会整天整天地考虑汽车站的事。有几次她甚至想得头晕,不得不坐下来。她从未想到其实可以打电话问。
在那紧张的几个月里,她明确表示绝不去汽车站。一直在想着车站是一回事,但实际看到它又是另一回事了。
有一次,她和母亲一起开车去市区,她母亲拐到了汽车站所在的街道,她央求母亲务必在另一条街拐弯,因为她想在那条街上的一家商店买东西。
一些鞋子。
她母亲没有多想,拐弯了。她没有想到去问女儿为什么脸红,但这并不罕见,因为她很少会想到要问女儿任何事情。
一天早上,她母亲打算和她谈谈邮寄的所有电影杂志的事。有时它们会塞满邮箱,她不得不用螺丝刀把邮件取出来。但她母亲在中午之前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她母亲的记忆都超不过中午,通常在十一点三十分左右就会清空。然而如果食谱足够简单的话,她是一个好厨师。
时间剩得不多了,就像在看克拉克•盖博的电影时的爆米花一样。她父亲最近一直在“暗示” 她已经高中毕业三年了,也许是时候考虑自己今后的日子了。
他不是凭空当上彭尼公司的本地经理的。最近,实际上是大约一年前,他已经厌倦了看见女儿坐在家里看电影杂志,眼睛睁得像醋碟一样大。他开始认为她是一根原木上的一个突起。
她父亲的暗示恰好与年轻的福特推销员的第四次求婚相吻合。她拒绝了前三次,说她需要时间去思考。她这话真正的意思是,她正在努力鼓起足够的勇气去汽车站,看看去好莱坞的票价是多少。
最后,来自她自身渴望的压力和她父亲的“暗示”,迫使她在一个温暖的黄昏早早离开了家,洗完晚餐的盘子后,她慢慢地走到汽车站。从1938年3月10日到1938年9月2日晚上,她一直在想,去好莱坞的巴士票价是多少。
汽车站很荒凉,毫不浪漫,离大银幕很遥远。两个老人坐在长椅上等一辆大巴车。老人累了。他们现在就想到达他们要去的地方。他们的手提箱就像一个燃尽的灯泡。
卖票的人看起来好像什么都能卖。他也可以像卖去其他地方的票一样,卖洗衣机或草坪家具。
她脸红了,紧张不安。她的心脏在汽车站感到不舒服。她假装是在等下一辆大巴车上的人——一位姨妈,同时她拼命地想要鼓起足够的勇气去问到好莱坞要多少钱。但是对任何人来说,不管她怎么装,都没有什么区别。
没人看她,尽管她现在脸红得可以去充当“地震甜菜”。他们根本不在乎她。那是九月的一个愚蠢的夜晚,她就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弄清到好莱坞的车票价格。
她在温暖柔和的俄勒冈夜里,一路哭着回家,每次脚触及地面都想去死。没有风,所有的阴影都仿佛在安慰她。它们就像她的表兄妹,所以她嫁给了年轻的福特推销员,除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外,每年都能开上一辆新车。
她有两个孩子,取名为琼和鲁道夫,并试图让她的美丽电影明星之死的愿望消失。但现在,三十一年后,当她经过汽车站时,依然会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