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厌旅馆房间。这就像一首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我的意思是,像是半熟女人或者洛丽塔的感觉。这是一个经典的形式:
她讨厌旅馆房间。让她不爽的是早晨的光线。她不喜欢在那种光线的包围中醒来。
酒店房间里的晨光总像是合成的,出奇地干净。就像是女服务员自说自话地打开门,像老鼠一样悄悄进来,在半空中用奇怪的床单铺不存在的床时制造出来的光。
她过去常躺在床上,假装还在睡觉,想要抓住趁着晨光进来的女佣。但她从未实现,最后只能放弃。
她父亲和新情人在另一个房间睡觉。她父亲是一位著名的电影导演,在城里宣传他的一部新片。
这次旧金山之行,他在宣传一部恐怖电影。这部电影刚刚由他导演完成,名为《玫瑰巨人的进攻》。电影讲的是一个疯狂的园丁和他在温室里用实验肥料劳作后的收获。
她认为玫瑰巨人让人厌烦。“他们看起来像一堆奇怪的情人节礼物。”她最近告诉父亲。
“滚你妈的。”这是他的回答。
那天下午,他将与《纪事报》的佩因•尼克博克共进午餐。晚些时候,他还将接受《考察家报》的艾歇尔鲍姆的采访。几天后,她父亲的那套陈词滥调又将出现在报纸上。
昨晚他在费尔蒙特租了一间套房,但她想住隆巴德的一家汽车旅馆。
“你疯了吗?这是旧金山!”他说。
比起普通旅馆,她更喜欢汽车旅馆,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早上的光线。多半与这有关系。汽车旅馆房间的光线更自然。不像是女服务员放置在那里的。
她起床了。她想去看看她父亲睡了谁。这是她的一个小游戏。她喜欢看自己是否能猜出她父亲和谁上了床,但这是一个愚蠢的游戏,她清楚这一点,因为跟她父亲上床的女人看起来总是和她很像。
她不明白她父亲在哪里能一直找到像她的人。
他的一些朋友和其他人都喜欢就此开玩笑。他们喜欢说他的情人和女儿看起来总是像姐妹。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陌生而不断变化的姐妹家庭的成员。
她身高五英尺七英寸,一头直直的金发及腰。她重一百一十三磅。她有一双非常蓝的眼睛。
她十五岁了,但她看上去可能是任何年纪。只要她想,她就可以看上去像十三到三十五岁之间的任何一个年纪。
有时她会故意着上去像三十五岁,这样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就会被她吸引,以为她是一个年纪稍长、经验丰富的女人。
她可以完美地扮演一个仍然迷人但光芒日渐消退的三十五岁女性角色。她在好莱坞、纽约、 巴黎、罗马、伦敦等地见过太多这样的女性了。
她已经和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有过三次恋爱,但他们从未意识到她只有十五岁。
这已经成为她的一个小爱好。
她可以为自己创造多样的一生,就好像她透过望远镜,在梦幻中已经预演过那些生活。她可以是一名三十四岁的护士长,在格伦代尔有三个孩子,嫁给了一名犹太牙医,却私下找回了青春激情;或者她可以是一名三十一岁的纽约老处女文学编辑,试图摆脱一名疯狂的女同性恋情人的魔爪,需要一个年轻人来拯救她,以摆脱这种变态; 或者她可以是一名三十岁的离婚女性,患有一种富有魅力的不治之症,希望最后拥有一段恋情……
她喜欢这样。
她从床上爬起来,踮着脚尖走进客厅,赤身走到她父亲的卧室门口,站在那里听他们是醒着还是在做爱。
她父亲和他的情人睡得很熟。她可以透过门感觉到。他们的卧室仿佛一块温暖的冰冻空间。
她把门打开了一条缝,看见那个女人的金发,像一件黄色衬衫的袖子一样散下床沿。
她微笑着关上了门。
关于她的故事到此为止。
我们对她有点了解。
她对我们了解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