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明白人灵魂中两种机能(理智和意志)的景况如何,不如观察圣经所描写的特征。若基督的这话是对整个人正确的描述,「从肉身生的就是肉身」(约3∶6)(证明这点并不难),那么人显然就是可悲的受造物。保罗也见证:「体贴肉体的,就是死。原来体贴肉体的,就是与神为仇;因为不服神的律法,也是不能服。」(罗8∶6—7 p.)难道人的肉体不是邪恶到完全敌对神,不能赞同神的律法为公义的,简而言之,只能带来死亡吗?若人的本性完全属血气,那么你真能从这肉体中找出良善吗?或许你会说:“肉体”所指的只是人感官的部分,而不是指主要的部分。基督和使徒约翰完全反驳这观点,主的教训是:人既因是“肉身”(约3∶6),就必须重生(约3∶3)。他并不是教导人的身体需要重生,若灵魂仅只部分地改善,就不算重生,重生乃是灵魂各方面的更新,以上两处经文的对比证明这一点。圣灵与肉身的对比非常鲜明,因此,人的任何部分若非属灵的就是“属肉体的”。我们若不重生就没有任何属灵的部分。所以,我们与生俱来的一切都是属肉体的。
保罗在这问题上的教导十分明确。保罗在描述旧人时说:“这旧人是因私欲的迷惑渐渐变坏的”(弗4∶22),之后他吩咐我们因此要将我们的“心志改换一新”(弗4∶23)。由此可见,保罗教导:不合乎神律法的恶欲不但存在人感官的知觉中,也存在于人的思想中,为此他要求我们的心志要改换一新。事实上,在此之前他已描绘人的本性在各方面是败坏和邪恶的。他说:“外邦人存虚妄的心行事。他们心地昏迷,与神所赐的生命隔绝了,都因自己无知,心里刚硬。”(弗4∶17—18)毫无疑问,他这句话指的是一切未曾重生且没有智慧和不义之人。之后他立即劝勉信徒:“你们学了基督,却不是这样”(弗4∶20),这就更清楚地证明这点。我们从这句话中得知,唯有基督的恩典才能救我们脱离心盲及其产生的恶行。以赛亚发出过有关基督国度的预言:主要作他教会永远的光(赛60∶19),以及“黑暗遮盖大地,幽暗遮盖万民”(赛60∶2)。他见证主的光将唯独照耀教会,并且要将一切在教会之外的人留在心盲和愚暗中。我无须一一列举论到人之虚妄的经文,特别是在《诗篇》和先知书中。大卫的伟大论述足以证明这一点:人“放在天平里就必浮起;他们一共比空气还轻”(诗62∶9)。主斥责人一切的思念为愚昧、肤浅、狂妄,以及邪恶时,就证明人的思想已完全败坏了。
2.《罗马书》第3章证明人的腐败圣经对人心的斥责:人心比万物都诡诈(耶17∶9),也充分证明这一点。为简便起见,我只引用这一处经文,然而这经文就如最明亮的镜子,反映我们整个本性的真面目。当保罗有意拆毁人的狂傲时,他引用旧约的这些见证:“没有一个人行善。神从天上垂看世人,要看有明白的没有。有寻求神的没有。他们都是偏离正路,一同变为污秽;并没有行善的,连一个也没有(诗14∶1—3,53∶1—3)。他们的喉咙是敞开的坟墓;他们用舌头谄媚人(诗5∶9)。嘴唇里有虺蛇的毒气(诗140∶3)。满口是咒骂苦毒(诗10∶7)。他们的脚飞跑,急速流无辜人的血(赛59∶7 p.)。他们眼中不怕神(罗3∶10—16,18 p.)。”他这些令人震撼的话语所斥责的不仅是一些人,而是所有亚当的后裔。他也不只是斥责某一时代道德的败坏,而是斥责人本性永不改变的腐败。他在此并无意借责备使人悔改,而是要教导人:他们已全然被无法避免的灾难淹没了,并且唯有神的怜悯才能解救他们。保罗知道,若非人的本性坏到极处,人的处境就不会如此悲惨,因此他引用这些经文证明这点。
我们都应当相信,人处于这样的光景不仅是出于败坏的风俗习惯,也是因本性的堕落。若非如此,保罗的推论就站不住脚:除了主的怜悯之外,人别无拯救,因人已失丧和被毁弃(罗3∶23及以下)。我没有必要证明保罗所引用的这些经文确实与他的主题有关,当我继续教导时,暂将保罗所引用的这些经文理所当然视为是保罗自己的话,尽管它们来自于先知书。首先,他说人完全不义,即不正直与不纯洁,其次也说人是无知的(罗3∶10—11)。事实上,人离弃神的真理就证明他的无知,因为寻求神是智慧的开端。所以,这缺陷对于一切离弃神的人而言是必然的。他又说,人人都偏离了正道,变为败坏,以致没有一个行善的;他还说,在神任凭他们行恶之后,他们所行可耻的事玷污了他们身上所有的肢体;最后他说,人不怕他应当敬畏和顺服的神。既然这一切都是人类遗传下来的,那么想在人的本性中寻求任何良善都是枉然的。其实,我承认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汇集这一切的恶行于一身,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这大患隐藏于每一个人的心里,就如病菌潜伏在人体内(即使那人尚未感觉疼痛),我们就不会说他是健康的,灵魂也是如此,只要它潜藏众多会产生恶行的病菌,就不是健全的。当然这比喻并不是完全的,因为即使病菌潜伏在人体内,身体仍有一些活力,但灵魂一旦坠入致命的深渊,就劳苦担罪担,完全没有良善可言了。
3.神的恩典有时并未洁净恶人,却时常约束他们我们现在要再面对先前已答复过的问题。在每一时代中,总有一些属血气之人,一生随其与生俱来的亮光追求美德,虽然他们的道德行为有许多缺陷,但我并不想批评他们。因他们热心地想做诚实人,就证明在他们的本性中存留一些纯洁。在我们谈论人的功劳时,我们将更为详尽地探讨这些功劳在神眼中的价值如何,但我们在此要略提一提,因这对于现在的辩论而言是必需的。这些例子似乎与人的本性完全败坏有冲突,因为有些人受本性的驱使,不但有好行为,并且一生过受人尊崇的日子。然而在此我们当提醒自己,即使在这败坏的本性中仍存留一些神的恩典,这恩典却没有洁净人的本性,而是约束人的恶行。因为若主完全任凭人放纵私欲,无疑所有的人都会显露出一切保罗所斥责的恶行(诗14∶3;罗3∶12)。
保罗描述那些人为“杀人流血,他们的脚飞跑”(罗3∶15),手被抢劫和杀人玷污了,喉咙是敞开的坟墓,用舌头弄诡诈,嘴唇里有虺蛇的毒气(罗3∶13);拥有虚妄、邪恶、败坏、残暴的行为;心中无神;内心堕落;眼目诡诈;满心辱骂……总之,所有的肢体都预备犯无限邪恶的罪(罗3∶10—18),难道你以为你是例外吗?若人人都犯保罗在此放胆无惧地指出的可憎的罪,我们可以想象,若主完全任凭人放纵私欲,这世界将会是如何。没有任何猛兽比得上人的疯狂;没有任何江河会像人那样可怕地涌出洪水般的罪孽。我们将在以后解释,主如何除去他选民的这些罪。另外,主约束了非信徒,免得他们为所欲为,因主知道要保守宇宙的秩序,约束他们是必需的。因此,主用羞耻感约束某些人犯各式各样污秽的罪,另有些人,主则用他们对法律的惧怕约束他们,虽然他们仍继续犯罪。还有一些人则因以为过诚实的生活于他有益,所以追求这样的生活。又有一些人出类拔萃,为要控制他人。如此,神以他的护理约束恶人本性的邪恶,免得他们为所欲为,但没有洁净他们的心。
4.虽然神赐给某些恶人天赋,但他们的本性却仍是败坏的然而这问题的答案尚未揭晓。我们或说卡米路斯(Camillus)与喀提林(Catiline)一样邪恶,或说从卡米路斯身上证明人的本性若加以培养,并不是没有良善可言。其实我承认卡米路斯所拥有的天赋是神的赏赐,且这些天赋本身值得称赞。然而这些天赋是否能证明他有良善的本性?我们必须从人的心加以思考:若有属血气之人道德出众,似乎人的本性就有培养美德的潜力。但若这人的心已然败坏,充满邪恶,全然不想追求正直,那又如何呢?并且事实的确如此,若你承认卡米路斯是属血气的人。若在人表面最可尊敬的行为上都有邪恶的意图,难道我们仍要说人的本性有行善的潜力吗?因此,就像我们不会称赞隐藏邪恶的美德,同样地,只要人的意志仍处于邪恶中,我们就不会说人有寻求良善的意志。
对这问题最准确和恰当的解释就是:这些天赋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神在某种程度上赐给恶人特殊的恩典。因此,我们在日常的言谈中,习惯称这人为好人、那人为坏人,然而我们毫不怀疑这两种人和其他人一样,与生俱来就有邪恶的本性。这说法只是指出主赐这人特殊的恩典却没有赐给那人。当主喜悦立扫罗为王时,他将扫罗变为新人(撒上10∶6 p.)。这就是为何柏拉图指着荷马的传说论道:君王的儿子生来就与众不同。因神在对全人类的护理中,常将英勇的本性赐给他预定做王之人。从神的这作为中产生了历史上所记载伟大领袖的品格,这原则也运用在一般人身上。但不管人有多杰出,他的野心总是驱使他且污秽了他所有的美德,以致不被神悦纳。总而言之,恶人一切看似可称赞的都是无用的。此外,人若没有荣耀神的热忱,也就没有正直的主要部分,而一切没有被圣灵所重生的人,都没有这热忱。以赛亚的这话极有道理,即“敬畏耶和华的灵必住在他身上”(赛11∶2 p.)。这就教导我们,一切远离基督的人都不敬畏神,而“敬畏神是智慧的开端”(诗111∶10 p.)。至于那些虚饰欺哄我们的美德,虽然在政客和一般人眼中受称赞,然而在神审判的宝座前无法使人称义。
5.人犯罪是必然的,却不是被迫的因人的意志被罪的权势捆绑,无法趋善,更不用说行善。虽然趋善就是归向神的起始,并且圣经说归向神完全是神的恩典,因此耶利米求主使他归正,只要他喜悦使他归正(耶31∶18,参阅Vg.)。他在同一章中描述信徒属灵的救赎时,说他们是被“救赎脱离比他更强之人的手”(耶31∶11 p.)。这必定是指主任凭罪人活在魔鬼的轭下,被沉重的铁镣捆锁。尽管如此,罪人仍有自己的意志,不过是急迫寻求犯罪的意志。当人沉湎于犯罪时,并没有失丧他的意志,而是失丧正直的意志。因此,伯尔纳恰当地教导说:每一个人都拥有意志,然而择善获益,择恶受损。所以意志的选择在乎人本身,择恶源于败坏的本性;择善源于神的恩典。
我曾说意志在没有自由的情况下,受诱惑犯罪是必然的,若有人质疑这说法是不可思议的,那是因为这是敬虔之人普遍的说法,不能分辨必然性和被迫性之人自然无法接受。若有人问他们:难道神不是必然良善的吗?难道魔鬼不是必然邪恶的吗?他们要怎么回答呢?神的良善与他的神性密不可分,神不做神和不做良善的神一样是不可能的。而魔鬼因堕落与良善无分,就不得不行恶。假设一个亵渎神的人嘲笑地说:因神不得不做良善的神,所以他的良善不值得称赞。我们就能立即答复:神不能作恶不是被迫的,而是出于他无限的良善。因此,既然神必须行善这事实并不妨碍他行善的自由意志,而不得不作恶的魔鬼也是自由地选择行恶,那谁能说,人因不得不犯罪,所以当他犯罪时不是出于他的意愿呢?奥古斯丁多次论及这必然性,虽然色勒斯丢恶毒地攻击他,他却毫不犹豫地说:“人借自己的自由陷入罪中,但作为刑罚而来的败坏却使这自由转为必然性。”每当他论及这点时,就毫不犹豫地说:人被罪捆绑是必然的。
这区分的要点是,人既因堕落而败坏就自愿犯罪,并非不得已或被迫,乃是出于他心里迫切的意愿,而不是勉强的;是由于他自己私欲的驱使,并不是别人强迫他的,他的本性已堕落到只能被驱使作恶。若果真如此,显然人的确是必然犯罪的。
伯尔纳也赞同奥古斯丁说:“在众活物中,唯有人是自由的。然而既因罪的介入,使他受到某种强烈的驱使——是他的意志而非他的本性受驱使,如此,人与生俱来的自由并没有失去。因为人自愿做的,必定是出于他自由的选择。”他又说:“人的意志以某种无法言喻的方式,因罪的伤害,以致不得不犯罪。这必然性虽是出于意志,意志乃是无可推诿的,并且意志既已被引入歧途,便无法逃脱这必然性,而这必然性是自愿的。”他之后又说:所辖制我们的轭是某种自愿的奴役,因此我们是悲惨的奴隶,但同时也是无可推诿的,因为当我们的意志仍自由时,我们自己决定做罪的奴仆。他的结论是:“因此,人以某种无法言喻和邪恶的方式,在某种自愿的和误用的自由的必然性之下,同时是自由和受奴役的。就必然性而言是被奴役的,就意愿而言是自由的,并且更奇异和悲惨的是人仍因自由而有罪,并因有罪而受奴役,结果是人因自由而受奴役。”我的读者应当晓得,我并不是在标新立异,因奥古斯丁曾这样教导过,并且所有古时敬虔之人也都赞同,即使经过一千年后修道院也有同样的教导。然而伦巴德因不能分辨必然性与被迫性,就使极危险的错误趁虚而入。
意志的归正是人内心蒙恩的结果(6—14) 6.救赎之工充分证明人无力行善,因这是神自己做的另一方面,思考神的恩典带来的救治,即督正和治愈人本性的败坏,于我们有益。既然主对我们的帮助是补足我们的缺乏,那么当我们明白他在我们身上的作为,就同时明白了我们自己的穷乏。当保罗告诉腓立比信徒,他“深信那在你们心里动了善工的,必成全这工,直到耶稣基督的日子”(腓1∶6),无疑,在说“动了善工”是指归正的开端,而且这开端是发生在人意志里的。
所以,神在我们心里唤起爱和对义的渴慕和热诚,就是在我们身上动他的善工;或更准确地说,神影响、塑造,以及吸引我们的心行义。而且,他借使我们坚忍到底来完成他的善工。为了避免人说,神动善工只是协助人软弱的意志,因此,圣灵在别处宣告,人的意志凭借自己,什么也不能做:“我也要赐给你们一个新心,将新灵放在你们里面。又从你们的肉体中除掉石心,赐给你们肉心。我必将我的灵放在你们里面,使你们顺从我的律例,谨守遵行我的典章。”(结36∶26—27)既然主在此说:我们的意志必须完全更换一新,那么谁能说人的意志只是软弱需要主的协助,之后就能刚强而有效地择善呢?
若石头有可塑性,可以借某种方式使之弯曲、柔软,那么我也不会否认人心能被塑造行义,只要神以他的恩典补足人身上的瑕疵。但若主自己已经借这比较告诉我们,除非他完全更新我们,否则人心完全无力行善,我们就万不可再窃取唯独属主的功劳。神使我们归正、热心为善、将我们的石心换成肉心,使我们原有的意志被新的意志取代,这一切都是出于神。e我说原有的意志被取代并不是指意志本身,因为在人归正后,他受造时的一切仍保存下来。我说神给人新的意志,也不是指现在才开始存在的意志,而是指择恶的意志被更新为择善的意志。我肯定这完全是神的作为,因根据同一位使徒的教导,我们凭自己无法承担什么(林后3∶5 p.)。所以他在另一处说,神不只帮助软弱的意志或督正败坏的意志,甚至我们立志行事都是神在我们心里运行(腓2∶13)。从这节经文中可以轻易得知我曾说过的,即意志中一切的良善唯独来自恩典。他在另一处也同样说:神“在众人里面运行一切的事”(林前12∶6 p.)。保罗在此并非论及神对全宇宙的掌管,而是为信徒一切的良善赞美神。保罗在此用“一切”这说法,就证明属灵的生命自始至终都是神的作为。他在前几章也有同样的教导:信徒得以在基督耶稣里是本乎神(弗1∶1;林前8∶6)。在此他显然是称赞神在我们身上有新的创造,因这创造除去我们旧有本性中一切的污秽,显然保罗在这里将亚当和基督作对比。他在另一处更清楚地阐释:“我们原是他的工作,在基督耶稣里造成的,为要叫我们行善,就是神所预备叫我们行的。”(弗2∶10,参阅Vg.)保罗在此证明我们的救恩是神白白的恩赐(参阅弗2∶5),因一切的良善都来自我们在基督里第二次的创造。若我们有丝毫能力,我们理当分享一些救恩上的功劳。然而为了证明我们没有良善,保罗说我们一无可夸,因为“我们是在基督耶稣里造成的,为要叫我们行善,就是神所预备叫我们行的”(弗2∶10,参阅Vg.)。他的意思是指,我们一切的良善自始至终都是来自神。同样地,大卫在《诗篇》中说我们是神的作为之后,又说:“我们是他造的”(诗100∶3 p.),免得我们以为自己有分于这作为。这经文的上下文证明大卫指的是重生,也就是属灵生命的起始,因他接着说:“我们是他的民,也是他草场上的羊。”(诗100∶3)此外,大卫不只满足于将救恩所应得的称赞归给神,他也明确指出我们与此工无分。就如他说人一无可夸,因救恩完全出于神。
7.信徒并没有与恩典“同工”;意志先被恩典更新或许有人会赞同,意志因其本性远离良善,只能借主的大能归正,然而,另一方面,意志因预备自己蒙恩,就在这事工上有分。奥古斯丁教导说:一切的善工完全出于恩典,意志并不能引领恩典,而是恩典的随从。奥古斯丁这敬虔之人说这话并无恶意,却被伦巴德扭曲来支持以上的谬论。但从我所引用先知的话和其他经文中,我深信圣经对于人的意志有两个清楚的教导:(1)主督正或除去我们邪恶的意志;(2)他以良善的意志取代之。只要你相信恩典先于新的意志,我会赞同你称意志为“随从”。但因新的意志是主自己的事工,若随从的意思是指人的意志与恩典同工,这是错误的。屈梭多模错误地说:“没有恩典的意志或没有意志的恩典都无能为力。”仿佛恩典并没有使意志更新,这违反保罗以上的教导(参阅腓2∶13)。奥古斯丁称人的意志为恩典的随从并不是指意志在善工上的参与仅次于恩典。他唯一的目的乃是要反驳伯拉纠邪恶的教义,因伯拉纠说,救恩的首要起因在于人的功劳。
奥古斯丁的论述足以证明我们的论点,即恩典必先于一切的功劳之前。他虽然没有谈到恩典使圣徒坚忍到底,但他在别处极出色地讨论这一点。虽然奥古斯丁在好几处说,主使不愿顺服他的人愿意顺服他,并继续在他心里运行,免得他顺服的意愿没有果效,因此他教导唯有神才是一切良善的源头。他对这教导已阐述得十分明了,我无须再赘述。他说:“人在自己的意志之内努力,寻找属于自己而不是出于神的东西,然而,我不知道他们如何才能找到。”此外,在《反伯拉纠与色勒斯丢》(Against Pelagius and Caelestius)一书的第一册中,对基督所言“凡听见父之教训又学习的,就到我这里来”(约6∶45 p.),他如此解释:“神协助人的选择,使他不但知道所应当行的,也使他因知道而去行。因此,当神出于圣灵的恩典而不是凭律法的字句教导人时,人不但因知道而明白,也因愿意而追求,并因遵行而达成。”
8.圣经将人一切的益处都归于神既然我们已到了这问题的核心,我们就要引用几处明确的经文见证来总结这个问题。之后,为了避免有人指控我们曲解圣经,我们也要证明我们所宣称来自圣经的真理,并不乏那位敬虔之人奥古斯丁的支持。我认为没有必要一一列举支持这教导的经文,我只要选几处关键的经文帮助我们明白整本圣经对此教义的教导。在这教义上我与奥古斯丁的观点大同小异,敬虔之心普遍接受他的权威,这不无道理。
的确,有充分的理由使我们相信,良善唯有源于神,并且唯有神的选民才拥有趋善的意志。我们必须在人之外寻找人被拣选的起因。人之所以有趋善的意志并非出于自己,而是出于那在创立世界之前拣选我们的神之美意(弗1∶4)。再者,另有相似的理由:既然立志行善和行善本身都来自信心,我们也要查考信心的来源。
既然整本圣经都教导信心是神白白的恩赐,那么当我们这生来全心趋恶之人开始立志行善时,完全是出于恩典。所以,主在使他百姓归正的工作上设立了两条原则:他将除掉他们的石心并赐给他们肉心(结36∶26)。他如此说等于公开见证,一切出于我们自己的要被抹去,我们才能转向义,取代它的一切都是出于神。并且主不只在一处记载,他也借耶利米说:“我要使他们彼此同心同道,好叫他们永远敬畏我。”(耶32∶39)又说:“且使他们有敬畏我的心,不离开我。”(耶32∶40)又借以西结说:“我要使他们有合一的心,也要将新灵放在他们里面,又从他们肉体中除掉石心,赐给他们肉心。”(结11∶19)主告诉我们,我们的归正是新灵和新心的创造。难道还有其他证据能更清楚地证明,人意志的一切良善和正直都是出于神而不是我们自己吗?因圣经自始至终都告诉我们,人的意志若不被更新就无法择善,并且在意志更新之后,它一切的良善都是来自神,而不是我们自己。
9.圣经中的祷告特别能证明人福分的起源、过程以及终止都是来自神圣经中敬虔之人的祷告也包含同样的教导。所罗门王祷告说:“愿耶和华……使我们的心归向他,遵行他的道。”(王上8∶58 p.)他指出人心里的顽梗:除非神使人心柔软,否则人生来就以违背神的律法为傲。《诗篇》也有同样的教导:“求你使我的心,趋向你的法度。”(诗119∶36)我们总要留意这对比,即人邪恶的心牵引他顽梗地违背神,以及更新迫使人顺服神。当大卫王感觉神引领的恩典暂时离弃他时,他求告神为他“造清洁的心,使我里面重新有正直的灵”(诗51∶10,参阅50∶12,Vg.),难道他不就是在承认他全心充满污秽,以及他的灵因堕落而扭曲了吗?且他称他所求告清洁的心为“神的创造”,证明清洁的心完全出于神。若有人反对说,这是敬虔的圣徒向神献上的祷告,我的反驳是:虽然大卫已经开始悔改,然而在此他是将他从前的光景和犯大罪时的光景相比。所以,大卫在此是以远离神之人的身份,求神将恶人在重生时所领受的清洁的心赐给他。他渴望重生,就如从死里复活那般,为了在脱离撒旦的权势后成为圣灵的器皿。
我们放纵自己的骄傲的确是可怕和失常。主只要求我们谨慎遵守他的安息日(出20∶8 ff.;申5∶12及以下),即歇下我们一切的工。然而,我们最厌烦的莫过于为了将神的工作放在适当的位置上而歇下自己的工。我们若不是那么骄傲,就不可能恶意地抵挡基督对他有效恩典的见证。他说:“我是葡萄树,你们是枝子,我父是栽培的人。”(约15∶5、1)“枝子若不常在葡萄树上,自己就不能结果子;你们若不常在我里面,也是这样。因为离了我,你们就不能做什么。”(15∶4、5)既然我们就如枝子从树上被砍下,不再被滋润就无法结果子,我们就不应当继续相信我们的本性有任何行善的潜力。我们也不能怀疑这结论:“离了我,你们不能做什么。”(约15∶5)他并不是说我们只是软弱而不足以行善,而是说在他之外我们什么也不是,丝毫没有行善的能力。若我们如葡萄枝被嫁接在基督里——葡萄枝的生长取之于土地的滋润、天上的露水,以及阳光——且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来自神,就不可能相信自己有行善的能力。有人愚昧虚妄地宣称:树枝中已含有树液,因此本身就有结果子的能力,并不是靠土壤或树根吸取一切的养分。基督的意思是,若我们离开他,我们就如干枯无用的木块,因离了他我们没有行善的能力。他在另一处也这样说:“凡栽种的物,若不是我天父栽种的,必要拔出来。”(太15∶13,参阅Vg.)因此,保罗在以上我们所引用的经文中,将所有行善的能力归给神。他说:“神在你们心里运行,为要成就他的美意。”(腓2∶13)
行善的开端是意志,其次是努力达成,二者都在乎神。所以,我们若将意志或任何所成就的归给自己,就是窃取神的荣耀。圣经若说神只是协助我们软弱的意志,那么我们就有所参与。但既然圣经说我们立志行事都是神所运行的,这就排除了我们参与这工作的可能性。既然连择善的意志都被我们的肉体压制而动弹不得,神便赐我们坚忍之恩使我们能胜过。事实上,人若有择善的能力,那么保罗在另一处的教导就错了:“神却是一位,在众人里面运行一切的事。”(林前12∶6)我们先前已说过,这经文包含属灵生命的整个过程。大卫在求神将他的道指教他,好叫他照他的真理行时,接着说:“求你使我专心敬畏你的名。”(诗86∶11,参阅119∶33)他的意思是:就连正直人也有许多搅扰,若无神使他们刚强,他们很快就会远离神。另外,在他求神指引他的脚步遵守真道后,他也求神赐给他争战的力量:“不许什么罪孽辖制我。”(诗119∶133)这就证明神不但在我们心里动善工,他也成全这功。人的意志能开始爱行善、渴慕行善,以及被激励去行善,都是神的作为。其次,人的选择、热诚和努力不致落空,也都是神的作为。最后,人能在这些事上恒心忍耐到底也是神的作为。
10.神的运行并非创造了我们择善的可能性,而是创造了择善的实际,我们并不能加添什么神对意志的驱使并非如许多时代所相信教导的那般,即在他的感动之后人能选择或拒绝这驱使,而是神有效地改变人的意志。所以我们否认别人常引用的屈梭多模这话:“神所吸引之人是愿意被吸引的人。”他的意思是,神只是张开膀臂等候人是否愿意接受他的帮助。我承认人在堕落之前完全能自由择善或择恶。然而,历史充分证明,除非神自己愿意并有效地在我们里面运行,否则人的意志完全无能为力。若神的恩典只提供人选择的机会,将会如何呢?我们会阻挡神的恩典,并因自己的忘恩负义轻看神的恩典。保罗在此并非教导说,只要人愿意接受,神出于自己的恩典就赏赐他择善的意志,而是教导说,神将择善的意志运行在人心里。也就是说,神借圣灵引领、柔软及掌管人心,并做王管理他的产业——人。事实上,神借以西结所应许的不只是赐圣灵给选民,以便使他们有遵行律例的能力,也是使他们有效地遵行(结11∶19—20,36∶27)。
难道基督说“凡听见父……就到我这里来”(约6∶45,参阅Vg.)的意思不就是说神的恩典本身就是有效的吗?奥古斯丁也是如此主张。神并非毫无分别地视所有人配得这恩典。虽然奥卡姆所夸耀的与此相反(除非我误解他),他说,神不会拒绝赐恩典给尽己所能的人。我们的确要教导:神的慈爱毫无分别地提供给一切寻求他的人。但既然只有那些领受神恩典的人才会寻求他的慈爱,所以人就不应当将任何神所应得的称赞归给自己。显然,唯有神的选民才拥有圣灵重生、感动和引领之特权。因此,奥古斯丁斥责那些将立志行善所应得的称赞归给自己的人,正如他也斥责那些说神将拣选之恩毫无分别地提供给所有人之人。他说:“人人皆有肉体的生命,但并非人人皆有那恩典。”有人认为,神随己意赐给人的恩典被赐给了所有的人。但奥古斯丁说,这来自人智慧、狡猾、动听却毫无根据的论调,虽然吸引人却是虚妄的。他在另一处说:“你是如何来就基督的?借着相信。你要畏惧,免得当你宣称自己找到真道时,就从你所宣称的真道上灭亡了。你说:我出于自己自由的选择来就基督,我是出于自己的意志来的。你为何自夸?难道你不知道这也是神所赐的吗?你要聆听神的话说:‘若不是差我来的父吸引人,就没有能到我这里来的。’(约6∶44 p.)”无疑地,我们能从这经文得知,神有效地掌管敬虔之人的心,甚至使他们坚忍到底地跟随神。使徒约翰说:“凡从神生的,就不犯罪,因神的道存在他心里。”(约一3∶9)哲学家们幻想,人在重生之后拥有接受或拒绝神恩典的自由,然而,圣经中圣徒的坚忍这教导显然反驳这种论调。
11.圣徒的坚忍完全是神的工作,它既不是我们择善的奖赏,也不是我们择善的辅助无疑圣徒会认同,圣徒的坚忍(perseverance)是神白白的恩赐。然而在众人中盛行一种邪恶的谬论,即这坚忍是依照人功劳的大小做分配,这功劳在乎人对初始恩典(first grace)的接受程度。这谬论源于:人误以为能凭自己的能力拒绝或接受神所提供的恩典。若我们驳倒这谬论的根源,这谬论自然就站不住脚。其实这谬论有二:他们不但教导,神会用继起恩典奖赏对初始恩典心存感恩和善用此恩典的人,也教导,恩典不是独立在人心里运行,而是与人同工。
关于第一个谬论,我们应当相信,神天天向他的仆人恩上加恩,是因为他悦纳他在他们心里动的善工,也因此更加倍地恩待他们。这就是主所说:“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太25∶29;路19∶26)以及“好,你这又良善又忠心的仆人,你在不多的事上有忠心,我要把许多事派你管理。”(太25∶21、23;路19∶17;所有的Vg.,经文合并)然而,在此我们要避免两种错误:(1)我们不可说,人善用初始恩典必蒙神奖赏更多的继起恩典,就如人靠自己的功劳使神的恩典有效;(2)否认神的奖赏来自神白白的恩典。我承认信徒都应期待神的这祝福:他们越善用神起初给的恩典,之后神会越丰富地加给他们。然而,他们对起初恩典的善用也是来自神,而且奖赏也是来自神白白的慈爱。那些教导谬论之人恶意扭曲了那陈旧的区分:神独立运行的恩典和伴随人行为的恩典。奥古斯丁也使用过这区分,但用如下定义对其有所修正:神借伴随人行为的恩典完成他独立运行的恩典之工,这恩是相同的,只是以不同的称呼来形容这恩不同的运行方式。他并不是说神与人一同分担坚忍之工,就如神与人同工一般,而是在强调神会恩上加恩。他在另一处也有类似的教导:在人择善以前,神赐他众多的恩典,且择善也是神的恩典之一,这就充分证明人不可夸耀自己的意志。b这也是保罗明确的教导。在他说人立志行事都是神在人的心里运行之后,他又说:“为了成就他的美意”(腓2∶13 p.)。他的意思是神将他的恩典白白地赐给人。关于这点,我们的仇敌通常说,在人接受初始恩典后,人的努力与神的继起恩典同工。我的答复是,若他们的意思是,在我们借主的大能从前一次被重生顺服真道后,自愿并被驱使跟随恩典的带领,我并不反对。因为神的恩典在谁身上做王,谁就甘心乐意顺服。然而这愿意的心来自哪里呢?难道不是圣灵借他前后一致之工滋润他重生之人时所运行的顺服,又使之坚忍到底吗?然而,若他们的意思是,人自己本身拥有与神的恩典同工的力量,那他们就是邪恶地自欺。
12.在神的恩典之外,人毫无善行他们为了支持自己的论调,竟无知地强解保罗这话:“我比众使徒格外劳苦,这原不是我,乃是神的恩与我同在。”(林前15∶10 p.)他们如此强解:因为保罗知道,他若说自己比众使徒更伟大,听起来太高傲,故而他用将荣耀归给神的恩典这方式来纠正自己的话,这也表示保罗自己与神的恩典同工。令人惊讶的是,这经文成为许多受人尊敬之神学家的绊脚石。保罗并没有说神的恩典与他同工,相反,保罗借此纠正,将他劳苦所应得的称赞完全归给神的恩典。他说:“这原不是我,乃是神的恩与我同在。”(林前15∶10)他们因这含糊的话产生误解,然而更令他们困惑的是拉丁文荒谬地翻译希腊文的冠词。我们若逐字翻译希腊文的版本,保罗不是说恩典与他同工,而是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出于与他同在的恩典。奥古斯丁清楚简要地教导这点,他说:“在神赐给人恩赐以先,常常是人先选择了神的恩赐,而人会做此选择也是神的恩赐。圣经记载:‘神要以慈爱迎接我’(诗59∶10;参阅诗58∶11 Vg.)以及‘我一生一世有恩惠慈爱随着我’(诗23∶6)。恩典更新那不愿选择神恩赐之人,使之愿意选择,并且这恩典也跟随选择神恩赐之人,免得他的选择落空。”伯尔纳同意奥古斯丁,并代表教会说:“无论我有多不愿意选择神的恩赐,求主赐我愿意选择的心,使我这跛行之人开始奔跑。”
13.奥古斯丁也教导人的意志不能独立行事我们要留心奥古斯丁的教导,免得现今的伯拉纠主义者,就是索邦(Sorbonne)的哲学家,按照他们的习惯指控说所有古时的神学家都反对我们。如此,他们显然是在效法他们的祖师伯拉纠,奥古斯丁也曾被伯拉纠这样指控过。奥古斯丁在《致瓦伦廷:论斥责与恩典》(On Rebuke and Grace to Valentinus)一书中对此有更详尽的解释。若亚当愿意,神必会将在善功上坚忍之恩赐给他。神赐我们基督徒这恩典是要我们愿意择善,并且借择善的意志克服私欲。所以,只要他愿意,神就会赐给他,但他不愿意。然而,神不但赐给我们坚忍之恩,也赐给我们选择坚忍的意愿。亚当最初的自由是能够不犯罪的自由,然而我们的自由比他的好得多,即不能犯罪的自由。为了避免有人以为奥古斯丁所指的是信徒得荣耀之后的完美,就如伦巴德所曲解的,奥古斯丁之后的言论澄清了这误解。他说:“的确,圣徒们的意志已被圣灵驱使,他们因愿意而能,并且他们愿意是因这意愿是神所运行的。假设信徒在这软弱意志的光景中(虽然这是神喜悦为了避免他们骄傲)(林后12∶9),神允许他们求告他的帮助择善,却没有将择善的意愿运行在他们里面,那么在这众多的诱惑中,意志因软弱就必屈服,无法坚忍到底了。所以,事实上神的恩典也坚定人软弱的意志,使之能坚忍到底。”他之后又更详尽地论及神的确将择善的意愿运行在人心里。他甚至说,神借他在人心里运行的意愿吸引人。因此,奥古斯丁亲口的见证支持我们在此的教导:神所提供给人的恩典,并非人借自由选择能完全拒绝或接受的,而正是这恩典在人心里运行形成了意愿和选择,因此之后一切的善行都是恩典所结的果子,而且顺从恩典的意志也是出于恩典。奥古斯丁在另一处也说:“唯有神的恩典在我们身上运行,我们才有善行。”
14.奥古斯丁并不否定人的意志,乃是教导意志完全倚赖恩典他又说:恩典并不排除人的意志,反而将择恶的意志更新为择善的,并在它择善后辅助之。他的意思是指,人并不是被动地被外力牵引,而是受感动后从心里顺服神。奥古斯丁在写给卜尼法斯的信中提及神以特殊的方式白白地将恩典赐给他的选民:“我们晓得,神并没有将他的恩典赐给所有的人。神赐恩典并不是按照人行为的功劳,也不是按照意志的功劳,而是无条件地赏赐。神没有赐给人这恩典,我们知道是因为神公义的审判。”在同一封信中,他也强烈地反对:神对给人恩上加后继之恩是因为他没有拒绝初始之恩,所以这善行配得更多的恩典。他想逼伯拉纠承认,我们一切的善行都是出于恩典,而且这恩典也不是神对我们行为的奖赏,否则就不是恩典了。奥古斯丁在《致瓦伦廷:论斥责与恩典》这本书的第八章中对这个问题有最简洁的概括。奥古斯丁在那里首先教导:人的意志并不是因其自由而获得恩典,而是因恩典而获得自由。当神借恩典赏赐人喜乐的心时,就同时坚定人的意志。神以无法被征服的毅力刚强人的意志,人的意志在恩典的带领下永不灭亡,但若离了恩典它便立刻跌倒。然而主白白的怜悯将人的意志更换一新,使它坚忍地择善。人能开始择善及之后的坚忍都完全依赖神的旨意,而不是人的任何功劳。奥古斯丁在另一处如此描述人的自由意志(若我们喜欢如此称呼):若非恩典,人的意志不能归向神,也不能坚忍地与神同行。意志所能行的一切唯独倚赖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