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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新派神学(1926年9月)

一、科学博士读神学

  听到神警告的第二天早晨,卫斯理基金会(Wesley Foundation)驻俄亥俄州立大学的代表伏罗牧师(Rev. Wilbur Fowler)前去探望尚节,他开口的第一话就是:「你并不像一个科学家,倒像一位传道人。」

  这位不速之客突如其来的话,在尚节心里起了共鸣,因为它唤起了他远近的回忆:近的是昨夜听见了神的警告,远的是他五年前所定的留美初志。他不是在出海前决定,赴美之后要回国作传道人吗?

  他于是把往事追述了一番。那位牧师等他一口气讲完以后,就毫不迟疑地为他策划了一条妥善的出路:到纽约协和神学院(Union Theological Seminary)读神学。他翘起大姆指,介绍了「世界有名的协和神学」,迫不及待地要尚节答应。尚节寻思了一会,就答应下来,把留德和回国的两个计划完全抛在脑后。

  他那么干脆答应到协和去,心里原来别有企图。第一,纽约是美国的最大都会,里面有富丽的珍藏,他要去发掘一些,充塞他那填不满的欲望。最使尚节向往的,是协和神学院与街对面的哥伦比亚大学可以互相选课、互得学位,可以先在协和得一些宗教知识,然后到哥伦比亚大学研究其他广博的学问,请教他所崇拜的杜威博士。第二,协和给他以优厚的待遇:学费全免,供给寓所,每年还有五百元美金的津贴。这样,为什么不去纽约一行呢?

  一九二六年九月十八日,尚节离开俄亥俄州,来到繁华热闹的纽约。二十日进了协和神学院以后,他明知那里的课程安排需要三年,却要求在一年内学完。学院同意了这位科学博士的请求,于是他勤奋研读,每日功课都比同学们多花七八个小时,成绩果然优异。尚节所修华德教授(Harry F. Ward)的两门「基督教伦理」课,成绩分别为九十和九十二分;所修富司迪教授(Harry Emerson Fosdick)的两门「英语圣经」课,成绩分别为九十和九十五分。而这两位教授,都是当时世界著名的新派神学权威。

  尚节进院以后,同学们都觉得奇怪,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问题,问他:「为什么你已得了科学博士学位,还要来研究神学?」这个问题如果由普通信徒发出,倒没有什么稀奇,但若出自神学生之口,就未免令尚节大失所望了。在他心目中,总以为学了神学以后,都是灵命高超的离俗献身之士啊!

  没过多久,尚节就发现这所神学院的真实内容了。他说:「我盲目地来到一所徒有神学招牌,而无属灵空气的学府。」他认为,在这里只能使头脑里的知识多一些,灵命是不会长进的,因为在这里找不到生命之道。他并非有意攻击,而是事实如此。纽约协和神学院本是一八三六年由长老会创办,但在尚节入学时,该院已被现代派(Modernism)控制,成为美国新派神学的象征。不但院长寇芬(Dr. Henry Sloane Coffin)否认神的存在,而且教员普遍怀疑主耶稣是童女所生, 并认为《创世记》和复活的道理不科学、不可信,把祷告看为催眠术。由于纽约协和神学院在二十世纪向中国派出了许多宣教士,是当时招收中国学生最多的美国神学院,还不断有著名教授访华讲学;因此,协和神学院的新派思想对中国教会的影响很大,燕京大学宗教学院院长刘廷芳(1918年毕业),中华基督教协进会总干事诚静怡(1924年毕业),中国三自教会领袖吴耀宗(1928年毕业)和丁光训(1948年毕业),都是毕业于此。

  虽然协和神学院是属于新派的,但其中仍有少数信仰纯正的学生。他们经常在戴明博士(Dr. Deming)伉俪家里举行祷告会,尚节也参与其中。戴明博士是纽约美以美会所办的神学院的教授,也是保守派的基督徒,因为信仰相同,便和尚节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院里常请来宾演讲,新派旧派,一律欢迎。师生对讲员都抱着看戏的态度,看得好就拍拍手,看得不好就摇摇头。这时,尚节的信仰也熔解在社会福音的大熔炉里,时常攻击热心祷告的信徒,认为他们是情感作用、迷信派、糊涂热心。

  后来,尚节在领奋兴布道时,提到协和神学院的宣道法和解经法是这样的:哲学解经不通,便用科学来证明,科学不能证明的,算是理论上的寓言,用心理学来做宣道法。任何学科不能证明的,便喊「不合理,不可信」,把真理一概轻轻地抹煞了。

  尚节并不是在蓄意攻击协和神学院。他说他是拥护协和的,只不过他的拥护法与众不同。他不但祷告天父把协和改组,也照样为中国几间与协和有相同信仰、陷入破产状态的神学院和圣经学院祷告。后来,他很注重信仰的纯正,不但介绍在北平重生的得救信徒去王明道的教会聚会,也介绍有志献身事奉的人去贾玉铭(1880-1964年)的灵修神学院受造就。

  一九三一年二月二十三日,尚节在江西九江领会时的日记中写道:「新神学的内容是:1)摧残圣经,随意剪灭;2)不信神迹、天使与鬼;3)用心理学解释祷告;4)用催眠术解释神迹;5)看患鬼者为精神病;6)视灵感为情感;7)重理智不用信心;8)靠科学法解释圣经,不靠神力。自己认为圣经不可信,乃研究他经,因有独创一宗教的思想。我信心没有一定根基,故随理智而废,遍观各教会只重仪式,互相争执,使我悟一切都是虚空。科学与社会服务尚不能摧残信心,独新神学则可以完全摧残我的信心。现在许多神学校都是魔鬼传道制造所。」

上图:纽约协和神学院(Union Theological Seminary in the City of New York),摄于1910年。这所神学院目前附属于附近的哥伦比亚大学。 上图:纽约协和神学院(Union Theological Seminary in the City of New York),摄于1910年。这所神学院目前附属于附近的哥伦比亚大学。 二、神在婴孩口中建立了能力

  在协和过了半年,尚节对协和的内幕渐渐深入了解,使他觉得在这里读神学没有意义。因为他在课堂所得的,不及在图书馆所得的一半,何必花这么多功夫,作课程表的奴隶呢?

  为了调剂这个单调乏味的生活,尚节就在图书里埋头研究各种宗教,特别注重佛教,稍有心得、就笔录下来。有时关门在自己的屋子里打拱静坐,默诵佛经、克身修心。在这种奇怪的情形之下,他还写了几卷书,其中觉得最满意的倒不是佛学书,而是他翻译的《道德经》。

  一方面,尚节在书本里研究诸教,一方面,他又注意各教的组织,常常跑到纽约城的各宗教团体里消遣。这种教际的逐鹿,使他得到一个结论:各教都是「殊途同归」。

  但是,这个结论并不能使他心灵得到安慰。因为他觉得人间一切都是虚幻,人生毕竟为痛苦所层层包围;就是举世公认的「科学万能」,他也加以否认。他说:「我在科学界生活了多年,从来没有因科学而得到一些心灵深处的愉快。科学有供给物质享乐的可能,但它决不能稍减人身心的任何负担。哲学、心理学,以及一切学问,都不能使人从罪里得到释放。」他在心灵里受到骚扰,徘徊歧路、彷徨无主的时候,外面的表现是手脚无措、坐卧不定、抑郁寡欢。为了避免被人认为是精神失常,他就关起门来,在房子里打坐,念佛修心,也实行老子「清净无为」的生活。

  那时的尚节,在信仰上神魂颠倒、莫衷一是。他觉得自己像一叶扁舟,在渺茫的苦海中漂泊,既没有罗盘针、也没有掌舵人。

  圣诞节前, 有同学三、五人邀他去赴一个奋兴会。他们当初以为,奋兴家必是学富五车的博士。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位出现在崇高的讲台上的,却是一位年仅十五岁的五旬节派儿童布道者阿特莉(Uldine Utley)。她身穿白衣、白裙、白鞋、白袜,如果她是中国人,一定会使人怀疑她是在居丧带孝呢。

  一会儿,她捧着金边皮面的圣经,打开来高声朗读,读毕便请全堂会众静默片刻。静默时,尚节也低头沉思,觉得会场空气神圣严肃,与平常不同。静默之后,尚节抬起头来,心头愉乐盈溢,恍如身在人间的天国。

  这位少女的声音清脆洪亮,讲法透彻清楚,把救恩的大道发挥尽致,「曲曲地宣布天国的奥秘,声声地敲着救世的警钟,高高地举起基督的十字架。」目中无人的尚节也受了感动,使他的「像渴鹿一般的心灵」,也得到了一些溪水的滋润。

  最使尚节不能忘怀的,是讲完以后跑到台前去痛哭认罪的那些人。其中有巍巍的民众领袖,赫赫的政府元老,鼎鼎大名的教会牧师,但都哭得像泪人一般。这使尚节受到了极大的感动,可是协和神学院的同学们却不约而同地捧腹大笑。

  尚节对这位少女十分佩服,对她那种有灵感的讲道非常羡慕,一连去听了五晚,每次都心满意足地回来。他心里说:「我真觉得,她才配做一个神学院的院长或教授呢。我们的院长起码要谦卑一些、跟她学习一点真理,才有资格来任院长。换句话说,要是没有她那种完全属灵的心志才能,虽然做了道貌岸然的神学院长,可不是和纸糊人一般地无用而虚伪吗?」

  奋兴会完毕后,这位少女丰盈富足的灵命、庄严肃穆的仪表印铸在尚节心版上,直到他在一九三三年写《我的见证》时,还丝毫没有模糊。她那副谨虔恭敬的态度,富有信心与主相交的神情,不住地在他记忆中浮现。特别是她滔滔不竭的讲章,经常萦绕在他的耳际,挥之不去。

  尚节写了一封长信给一朋友,把这个最近的感触周详地告诉他,大意说:「如果传道人没有生命,基督根本否认他是祂的见证人。传道人在唯一的师傅基督里考试,问他曾否受过圣灵的洗而得了丰盛的生命。使徒时代的宣教士亚波罗,在没有受灵洗以前就先去传道,结果是因他的传道而信主的,都不明白灵洗是怎么一回事。」

  信还没有写完,尚节便良心自责,一针针地刺着他心的深处。他觉得惭愧,因为他进神学院的目的是做圣工,但他却没有受过灵洗、从来都没有被圣灵充满过。于是,他搁笔沉思,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便开始啜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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