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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敬虔之家(1901-1909年)

一、父亲的重生与得胜

  宋尚节博士在他口述的自传见证里,津津乐道他幼年从父母那里受的属灵教育。他父亲特别爱谈自己重生的经过。那时他年纪还小,还不能领略「重生」二字的真义,可是他却对这故事非常有兴趣。

  尚节的父亲宋学连牧师,号耕书,幼年家道贫穷,以砍柴、放牛为生,曾在福建莆田坑北的私塾受教育一年,十六岁那年,他到福建省城的福州神道学校就读。读了两年,不过随班上课,做一个时间表的奴隶,机械地追求分数。他既没有传道的热情,也没有追求的热心,不想在追求主的道路上奋进,也不想真正认识耶稣基督。这样就糊里糊涂地过了两年半的神学院生活。

  到了第三年,就是他毕业的学年。在那年的上学期,他还是照旧过日子,不但谈不上灵性的长进,就是功课的成绩也极平凡。

  最后的半个学期,在他平静的脑海里,却被微风吹起了一阵波澜。在上《约翰福音》和《罗马书》的时候,他得到圣灵启示,觉得自己是多罪之身。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黑暗,这时给灵光照亮了。

  罪既陈列在目前,总得想法解决,一日不解决,即一日不能得平安。于是他心里起了一个不可名状的剧烈争战使他坐卧不安。在无可奈何之际,他只得向神呼求,每天总是一清早起来,在人们还未起床时,便到旷野去祈祷读经;在晚上也是深更不眠,在人们都入睡以后,求主赐以心灵的快乐和赦罪的平安。

  有一天,在一个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的黎明,他把有生以来所有的罪过愆尤,一一向主倾吐无遗。赦罪的主,对于忧伤痛悔的人是特别亲近的。在这一次,他得到了圣灵而来的生命。这时他十八岁,是一生的转折点。

  他在福州神道学校毕业以后,就回到故乡――福建兴化(莆田县)凤迹村――开始布道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乡村生活虽然单调平凡,但对于有了灵命的他,却也逍遥自在。他在农民的心田辛勤耕锄、撒种、灌溉、栽植、收获,过了五六个年头。

  流水弹指,宋学连已二十五岁,到了燕尔新婚的佳期了。新娘是佛门子弟家庭中的一位千金小姐陈若兰。她之所以会和一位传道人结婚,却是良缘夙缔的。原来他们祖家都不是基督徒,照旧时的习惯指腹成婚。这门亲事就这样成了。

  新娘过门以后,确能勤俭持家、克尽妇道。宋学连对她恩爱有加,常在四乡布道之暇,挑灯教她读书识字。经过一番循循善诱之后,这位异教新妇果然受了感化,不久便受洗归主。可是因为这不过是人的工作,还不是神的陶冶,她虽然领了洗,而认识不深,爱主的心仍然非常淡薄。

  新婚夫妇结婚不到一年,便来了一个「弄瓦之喜」,第二年跟着又来了一个「弄璋之喜」―――这便是后来宋尚节博士的大姐和大哥。一家四口,固然热闹得多,可是做爸爸的担子也一天重似一天了。那时,他的薪金不过是每月五、六元,虽说那时生活水平低,但这区区之数,也实在是难于支配。

  在一个手上颇为拮据的晚上,宋学连左思右想,翻来覆去,到了午夜还不能入睡。他思想着,里面似乎有个声音说:「哦!捱着叫化子一样的传道生活,吃了早餐没有午饭,这么苦的生涯,难道是一个能吮笔濡墨的我消受得了的吗?我虽不是有名的骚客墨卿,也是个书香子弟,家里有的是文房四宝,怕抛了这穷饭碗就活不成吗?」

  他得到一个结论:决意辞去传道之职,离开穷乡僻壤,到文士荟萃的城市里去做报馆记者,过浆糊剪刀的生涯,或者钻进洋学校去做一名教书匠。

  可是,魔鬼说话以后,圣灵也跟着说话。圣经的金句,如明灯一般,从他的记忆中映照出来:「你要专心仰赖耶和华,不可依靠自己的聪明!(箴言三5)」他的良心也在责问他:「耶稣岂不是给了你赦罪之恩,你虽粉身碎骨都不能报答祂于万一吗?区区生活上的艰辛,你都不能为祂忍受吗?你甘愿服侍玛门,作金钱的奴隶吗?白占土地而不结生命之果,你将来敢空手见恩主吗?你不见天空的飞鸟、地上的花草,它们不耕不种,也不纺织,主怎样养活他们,装扮他们,使飞鸟翱翔在蔚蓝的天空,使花草缤纷地装饰空旷的原野,主的眼睛不是珍视你胜于万物吗?你算算古今的传道人,有谁是惨死在穷巷作饿莩的?你要学富有经验的大卫王,把他的信心作你的榜样。『少壮的狮子还缺食忍饿,但寻求耶和华的什么好处都不缺!』」

  这场心灵上的恶战,从深夜苦斗到天明。在月影消失、邻鸡唱晓的时候,宋学连清清楚楚听见天上来的声音;主耶稣的话,随晨风吹入他的耳朵:「我的仆人啊,不要怕,有我!你所需要的,我早都知道了。」

  东方已明,宋学连披衣起身,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向太太诉说昨夜激战获胜的经过,决定终身专一传道。感谢父神!祂真是垂听了仆人的祷告:有一位武先生送来大洋十八元,解决了家中经济上的急需,可谓「雪中送炭」。

  从此以后,宋牧师便打消辞意、重振旗鼓。因为有了成圣的经验,传道的工作越发做得甘心乐意了。他此后更蒙主重用,工作更有果效,所主持的礼拜堂一向只有信徒二百人,可是翌年便有五六百人,第三年便有千余人了。

  宋牧师不但讲道好,文笔也好。他喜欢买书,凡是古本书,只要有钱,没有不买的,所以家里藏书约有一万本之多。他对于藏书也非常珍视,不许人随便取阅。有一次,尚节不小心把一本书的书皮弄坏了,心里十分害怕,只希望不被父亲发现,但后来终于给父亲看见,便捱了一顿重打。

  因为宋牧师文笔好,人们便请他主编一个定期刊物《奋兴报》,福建全省传流很广。他也喜欢写日记,每天记事不辍,尚节后来之所以有天天写日记的习惯,就是从父亲那里学来的。

上图:宋学连牧师最喜欢在乡村露天布道,他也教宋尚节从小布道。 上图:宋学连牧师最喜欢在乡村露天布道,他也教宋尚节从小布道。 二、母亲在病危中重生

  宋学连牧师虽已重生,但宋师母还是一个不冷不热盲从的基督徒。她在料理家务之外,几年之内又替宋家生了两个孩子;连以前两个,一共是四个了。在她生第五个孩子的时候,染上了一场大病。那是个产而不育的孩子,是宋尚节的五哥。

  这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病:她时而魂游明宫,和光明的天使携手乐园;时而复来人间,和骨肉相聚,在痛苦中呻吟。这病根究竟在哪里、叫什么病、病源如何,医生也查不出。总之,她和药炉茶灶结了不解之缘。

  这样过了半年之久,医生和有经验的人们都认为她不久于人世,告诉宋学连为她置备棺木衣服,以应随时的需要,免得临死仓促。他只得听他们的话,眼里含着清泪去料理一切。

  有一天,她告诉家人,她盼望十二月三十一日那天来临。那一天,在景色黯淡、寒风凛冽的大年除夕,在一盏半明不灭的油灯光下,死气笼罩着宋师母的病榻。宋学连把儿女们都领到榻前,自己用手捧起她瘦削如柴的手,眼泪汪汪地说:「我和你的儿女们都在……」尾音已哽咽不能成声了。

  宋师母微微睁开那对闭着的眼,转动了一下,眼泪就在那没精打采的眼眶内涌出,然后一滴一滴地滚到枕上。她想勉强说些话,但一句也说不出,只见她在急促地喘气。

  房间里沉寂了一刻钟的光景,外面是呜呜的北风,里面是儿女们的哭泣声和宋牧师的祷告声,交织成一曲凄凉的音乐。

  这时,宋师母忽从病床上坐起来,说:「拿饭和肉给我吃吧!」

  奄奄一息的她居然已有力量起身,已是奇事了,起身后又要饭和肉吃,更是奇中之奇——原来她已很久很久未进滴水粒饭了。

  但是笃信神是全能的宋牧师,一点不以为奇,飞也似的跑出去煮饭烧菜,满心感谢神的洪恩。那天晚上,宋师母就吃了家乡人爱吃的米团。

  原来在死亡边缘中的师母,忽然听见了起死回生的大医师耶稣的声音:「妇人起来,吃你的饭和肉吧!今晚我要赐你新生命。」听了这几句带着能力的话,她就自然而然地起来,自然而然地感到饥渴,自然而然地向丈夫要饭食了。

  第二天早上,她父亲陈梦二由于听到女儿病情危急,特地来看女儿。推开门,不见女儿卧在床上,心想女儿一定死了,伤心地哭起来。谁知他的女儿竟然蒙主医治,正在厨房烧饭。

  宋师母有了这段生命的经历后,不再是不冷不热、一味盲从的信徒了,从此她热心爱主,甘心与丈夫同走受苦事主的道路,常与别的师母一起出去布道。

  她病时,子女无人照料,宋牧师就把他们寄养在一个妇人家里。她好了以后,就把孩子们领回来,却看见他们浑身肮脏,原来半年当中,这位妇人竟未给他们洗过一次澡!宋师母看见儿女这个模样,便不禁哭了起来:「半年没有妈妈,你们就活不成了!」她马上替他们换衣、洗澡,捉掉身上和头上的虱子。

三、童年

  在父母都已清清楚楚体验了重生之后,宋尚节呱呱坠地的时机就到了。一九零零年是农历庚子年,中国爆发了义和团运动,群众以「扶清灭洋」为口号,大量杀害西方宣教士和中国信徒;慈禧太后利用这一运动排除外国势力、向各国宣战,引发八国联军侵华战争,史称「庚子之乱」。在这个属灵黑暗的时刻,神却暗中预备了一批器皿,准备奋兴中国教会:王明道生于一九零零年,计志文和宋尚节生于一九零一年,倪柝声生于一九零三年。

  一九零一年九月七日,清政府与十一国签订了《辛丑条约》,同意支付庚子赔款。二十天后,也就是农历辛丑年的中秋节下午四点,宋师母在凤迹村顺利产下了一位婴儿。那时正是宋家家境最萧条、生活最贫寒的时代,多一个食指,即多一份困难。幸而宋牧师和宋师母都有了基督丰盛的生命,不但不以新增的负担为苦,反而能够知恩谢主,同心合意地把这个初生的男孩起了小名叫「主恩」、学名叫「尚节」。

  家庭经济虽然拮据,但快乐的空气未尝一日消散,人们都说宋家是人间天堂。实际上,他们家里所爱唱的赞美诗恰恰就是:「耶稣同在就是天堂」。

  尚节五六岁的时候,宋家全家从凤迹村搬到兴化城内。那时,宋牧师出任美以美会在兴化办的兴化福音书院副校长。美以美会(The Methodist Episcopal Church)是美国北方卫理公会在中国建立的差会,北方卫理公会是英国约翰·卫斯理(1703-1791年)所创循道会(Methodism)的一个分支。这书院附近有一所教会办的哲明小学,尚节除了上小学外,每礼拜天都参加主日学。主日学的教师们很懂儿童心理,教授有方,能使听者乐而忘倦,尚节尤其受益匪浅。他后来说:「使我感兴趣而至今能记忆的,我常用来喻解真理的,大多数是采取我在主日学里所听的故事。」

  当尚节在孩提时代,在儿童园地里跳跃玩乐的时候,凭空来了一个打击。

  一天傍晚,尚节正挟着书包放学归家的时候,一入门,便听母亲痛哭的声音,使他吃了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姐姐用哭红了的眼睛,向他瞥了一眼,招呼他过去。姐姐对他说,妹妹瑞德死了。

  娇小天真的瑞德果然一动也不动睡在地上。尚节跑过去拉她的手,疑惑地说:「怎么僵硬冰冷了?」

  妹妹的死,使尚节的小头脑常想「人死后到哪里去」的问题。这问题在他心里植根深厚,挥之不去、拔之不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有时他在半夜里为恶梦惊醒,吓得浑身大汗淋漓,且惧极而哭,大喊爹妈。这不是别的,原来他梦见恶魔把他俘虏了去。

  尚节还讲过如下一个有趣的故事:「我年幼时,把钱看得很重,我的母亲叫我念圣经,念一节,给我铜板一枚。她每天只要我念一节,多了怕我忘记。积一年,居然有三百多个铜板了;那时我真的发财了。然而恐怕失掉,睡觉吃饭,都不安心。后来母亲叫我把钱寄存在她独家经理的银行里去,一个月生息一个铜板;我更高兴极了。但是现在一想起来,却要笑自己太蠢笨了。」也许,看着瑞德撇下的玩具,会使他思想「钱带得去吗?」

  宋学连牧师常常告诉尚节自己的重生经历。宋牧师每天写日记,每星期六必登小山,恳切地为主日讲道及信徒祷告,又带领全家人进行家庭礼拜。后来,尚节在讲道时说:「感谢主!神在我为小孩子时,藉我父亲在我心中种下良好的种子。」

上图:环山而成、山青水秀的凤迹村,宋尚节在这里渡过了他的童年岁月。 上图:环山而成、山青水秀的凤迹村,宋尚节在这里渡过了他的童年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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