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昏的河边,在灌木丛黑暗的中心,有时候我又
看见她的脸,我爱过的那个女人的脸:我的女人,
她已经死了。
那是很多年前了,而有时候我对她已一无所知,而
她曾经是一切,但一切都过去了。
而她在我身上,像凹形的蒙古大草原上的一棵小杜
松,那里有淡黄色的天空,有巨大的悲哀。
我们住在河边一座小黑屋里。马蝇常常叮她的白身
体,而我把报纸读七遍,或对她说:你的头是污垢
的颜色。或:你没心。
但是,有一天我在小屋里洗我的衬衫时她走到门边,
望着我,想离去。
而那个曾经把她打得自己也累了的人对她说:我的
天使——
而那个曾对她说“我爱你”的人带她出去,望着天空,
微笑,赞美天气,握她的手。
现在她已在野外了,小屋也逐渐荒凉起来,他便关
上门,坐下来读报纸。
自那以后,我再没见过她,她只留下早上回到门前
发现门已关闭时细细的哭泣声。
如今我的小屋已朽坏,我的胸前塞满报纸,而每天
黄昏我躺在河边,在灌木丛黑暗的中心,回忆往事。
风弥漫着毛茸茸的青草的味道,而河水不停地向上
帝哭诉着祈求平静,而我的舌头生出苦味。
1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