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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宝拉的话来说,盖帕纳嬷嬷的下一步举措是“带装饰团队上门”,因为她们都认为我没有能力选择自己在婚礼前、尤其在婚礼现场应该穿什么。你必须要理解,在任何事情上,我都没有自主决定的权利——哪怕身在特权阶层,我依然不过是个被婚约锁定的年轻姑娘:锁定,这个词一听就有金属味儿,俨如一扇铁门咣当一声关死了。

装饰团队负责的大概就是你们所说的舞台布景吧:服装,餐饮,饰品。这个团队里,没有一个人的性格是专横的,所以她们才被分配到这个相对而言比较卑微的职位;所以,即便嬷嬷们的地位更高,天性专横的宝拉还是能够做主——在有限的范围内,忙于筹备婚礼的这群嬷嬷都得听她的。

在宝拉的陪同下,三个嬷嬷上楼来到我的房间,我已经绣完了脚凳绣片,只能玩接龙纸牌,勉强自娱自乐。

我用的是基列司空见惯的纸牌,但考虑到外界未必了解,我先来描述一下。很显然,A、K、Q、J的牌面上是没有字母的,其余的数字牌面上也没有数字。A牌面上是一只从云后探出来的大眼睛。K牌面上是穿着制服的大主教,Q牌面上是大主教夫人们,J牌面上是嬷嬷们。有人头的是最大的牌。至于花色,黑桃是天使,梅花是护卫,方块是马大,红桃是使女。每张人头牌上都有一圈线条勾勒的小人影:天使的夫人牌就是一圈小黑人代表的天使围绕着蓝色的夫人,使女的大主教牌就会有一小圈使女。

后来,等我获准进入阿杜瓦堂的图书馆后,我研究过这些纸牌。历史上,红桃曾代表圣杯。也许这就是红桃是使女的原因:她们拥有珍贵的容器。

三位装饰团队的嬷嬷进了我的房间。宝拉说:“把纸牌收起来,艾格尼丝,请你站起身。”这是用她最甜美的声调说的,也就是我最讨厌的,因为我知道那有多么虚伪。我照她说的做了,听她介绍了三位嬷嬷:圆脸蛋、笑眯眯的是罗娜嬷嬷,不苟言笑、含胸驼背的是萨拉莉嬷嬷,一脸犹豫又夹杂着歉意的是贝蒂嬷嬷。

“她们是来量尺寸的。”宝拉说。

“什么?”我说道。根本没人提前告诉我,她们什么都不说,好像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别说什么,要说不好意思,”宝拉说,“试几套你参加婚前预备班要穿的衣服。”

宝拉指示我脱下粉色的校服,因为我没有别的衣服可穿,除了去教堂的白裙子,所以就一直穿着校服。我只穿着衬裙,站在房间的中央。房间里不是很冷,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上下打量,我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罗娜嬷嬷给我量了尺寸,贝蒂嬷嬷在小笔记本上记下数字。我用心地看着她:每当嬷嬷写下一些只有她们自己懂的记号时,我总会去留意。

然后,她们说我可以穿上校服了,我就穿了。

接着,她们讨论了我有没有必要在过渡阶段换穿新的内衣。罗娜嬷嬷认为新内衣挺好的,但宝拉说没必要,因为所谓的过渡阶段很短,我现在的内衣还挺合身的。宝拉赢了。

三个嬷嬷走了。几天后她们再次登门,带来了两套衣服,一套是春夏装,另一套是秋冬装。两套都是绿色系,春夏装是春绿色配白色点缀——口袋有白色花边,还有白色的衣领,秋冬装是春绿色配深绿色点缀。我见过同龄女孩穿这种衣裙,也知道这代表的含义:春绿色象征初生的新叶,寓意这女孩可以成婚了。不过,经济家庭是不允许穿这样奢侈的衣裙的。

嬷嬷们带来的衣裙是别人穿过的,但还没有穿旧,因为没有谁可以长期穿这种绿裙子。裙子按照我的尺寸改好了。裙边在脚踝以上五英寸(1),衣袖长及手腕,腰围略微宽松,衣领很高。每条裙子都有配套的帽子,有帽檐和缎带。我讨厌这些衣物,但也不算太讨厌:假如我必须穿衣服,那穿这些还不算最糟心。我还从中发现了一线希望:这两身裙子够穿一年四季,也许我真的可以一路穿到秋冬,不用马上结婚。

我穿过的粉色、紫红色的衣裙都被收走了,清洗后将给别的小女孩用。基列处于战时;我们不喜欢白白扔掉东西。

(1)前文提到五岁以上的女性裙边不能高于脚踝两英寸,或因准新娘服饰规则与其他女性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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