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的数字市场具有“整体性”的特点,是结合艾哈德提出的“向社会负责的社会市场经济”,在自由原则、社会平衡下,每个人具备对整个社会的道德层面的负责精神;其符合我国传统哲学思想的“整体观”,即站在事物整体状况及其特性的视角,将国家、政府等多方的作用考虑进去,从全局角度分析数字市场特色、解决传统市场问题。
我们在物理世界中讨论这些问题,无疑会受到现实条件的制约,特别容易举出各种反例;一些革命性的思想萌芽,就被扼杀在摇篮之中了。元宇宙屏蔽了现实世界中一些无关紧要的现实问题,创造了自由思想的舞台。当我们讨论元宇宙经济的特征时,其实也反映了理想数字经济的特征。
在重新思考传统经济学的假设和“规律”中,我们指出元宇宙经济提出的“认同决定价值”,取代了“劳动决定价值”的理论;认为边际效益递增,打破了边际效益递减的规律;认为边际成本递减,颠覆了边际成本递增的规律;注重市场设立的成本,从而把经济学家从画地为牢的思考,拉回到以社会为整体的思考框架中。这些都很容易在元宇宙经济中找到普遍的例证。
计划与市场的统一数字市场是“计划”出来的
“数字市场是计划出来的”,这句话估计会让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家大跌眼镜,也会让新制度学派瞠目结舌。绝大多数的经济学家,只关心市场创立以后的发展如何,鲜有人思考市场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在元宇宙中,生产资料只有数字,而数字是无限的。无限的资源是无法形成市场的,但是,以《王者荣耀》为例,“皮肤”这个虚拟物品持续热卖,又如何解释呢?答案就是人为设计的“稀缺性”。数字是无限的,用数字为原料制作的“皮肤”在理论上也可以无限复制,而不会增加任何成本。形成数字市场的秘诀就在于“限量供应”四个字。
特别热门的“皮肤”,往往会被限定每天最高发售量,或者发售总量。《王者荣耀》有1亿名玩家,以“西施”为名的“皮肤”假定限量1万套,这就人为地创造出“供应不足”的卖方市场。限量到底是1万套还是100万套,就要分析玩家的各种数据来决定。
元宇宙中,数据是丰富的,玩家是透明的。海量的数据加上精妙的算法,可以计算出一个最佳的上限,甚至可以计算出一个最合适的价格。假如,定价999元,被价格屏蔽的玩家只好望“皮肤”而兴叹。游戏中的道具市场,就是精确计算的市场。
在这个市场中,数据绝对充分,但信息并不透明。玩家并不知道皮肤总量有多少。当玩家可以掌握绝对充分的数据时,市场就变成了计划性的市场。
在物理世界,碳排放权交易市场就是明显计划性的市场。如果没有碳排放权总量的限制,就不会出现碳排放权的交易。
数字市场的特征之一,就是商品的总量控制受到计划的影响,而资源配置、自由竞争由市场机制完成。
计划与市场结合是中国的成功经验
中国的经济发展在过去40多年取得了令人震撼的成果,无论是国家能力(计划),还是市场能力(市场)都取得了长足的发展。传统市场中的很多问题是政府与市场、政府与社会治理边界的割裂造成的,导致计划存在片面性,市场也时常存在无效性。要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地发挥政府作用,还需要将市场与政府计划融合起来。
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到现在的第十四个五年规划,这是我国经济整体性、计划性的表现。各类要素市场的发育完善,是我国经济市场化、灵活性的体现。我国正是长期坚持计划与市场的统一、协同,才有了今天的建设成果。
打着新自由主义旗号的一些经济学家,让政府和市场站在对立面,把有形的手和无形的手放在一起,让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交互作用。这都是二元论、机械论的世界观,没有看到这些概念之间对立、统一的内在完整性。
在他们对立的世界观中,人为高效的市场和有为的政府是矛盾的,水火不容的,但是恰恰在数字市场中,两者是高度统一的。
数字市场中计划和市场的统一性
通过数字技术赋能建设高质量的数字市场体系,既可以完善市场竞争的基础地位,又可以充分体现政府计划的重要性,是二者的有机统一。最终,生产要素市场的总量控制受政府宏观调控的影响,而数字市场中的资源配置、自由竞争要由市场完成。
首先,基于要素市场总量的调控是计划的机制。数字市场中包含了传统市场中广泛存在的要素市场,其中关于土地和人口的数据更翔实,可用土地总量自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日就固定了,人口数量相对恒定,没有多少弹性空间。因此,对稀缺要素需要进行科学的调配,数字市场中数字技术的赋能就是进行计划调控的有效途径。这部分权力事实上也应该掌握在政府手中,数字市场经济基础设施透明、实时、完整反映的信息,能够反映出要素市场状况、整个社会经济的状况,为政府的计划提供了实时、科学的原材料,能够最大限度地实现真实世界映射的“保真”。因此,政府可以基于此制定决策,进行宏观的计划调控,提高决策的科学合理性,有节奏地释放和回收各类要素,如土地市场的供给、数字资产的确权使用等。最终目的是实现推进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对要素市场建设的要求,实现要素价格市场决定、流动在政府的宏观调控下自主有序,最终实现配置高效公平。
其次,资源配置通过市场的机制实现。从主体来看,每家企业获取订单、采购原材料、组织生产的环节都完全地利用了市场机制。这些信息能够在数字市场中完整地呈现,能够打破传统市场由于封闭性导致的信息不完全现象。满足完全市场的基本假设,让市场有效性大幅上升,让资源配置水平接近理想状态。更进一步,在某些特定的行业中,市场机制甚至成为一种新型的组织方式。
在上述两种机制的作用下,数字市场中的组织与市场,甚至政府这类特殊的组织与市场的边界变得模糊。政府不仅可以被看作数字市场中通过计划控制要素总量的机构,也可以被看作带有计划的组织组成市场的一部分。政府一方面保障了市场的有效性,另一方面参与了市场交易的全过程。因此,政府的计划自然而然地融入了数字市场的市场机制,这一特点完美地结合了市场与计划,实现了二者的统一。
在数字市场中,两者的协同将两只手合二为一,计划的手段和市场的手段完美地统一在一起,相互影响、相互促进、相互制约。计划和市场不再是传统经济学中两个水火不容的对立的手段,而是体现出了计划越科学、市场干预就越有效的特点。数字市场中看不见的手与看得见的手相握,成为包罗万象的“如来神掌”。这已经成为数字经济发展的核心力量,成为推进经济布局优化和结构调整的抓手。数字市场自身成为实现微观主体有活力、市场机制有效、宏观调控有度的自然而然的一个载体。如果现实世界的市场参与者也能够了解某种商品的总量与消费需求量,传统市场也有可能体现出一定的计划性。可以说,数字市场中计划与市场结合这一特点的出现,对物理世界也存在启示意义。
生产与消费的统一在物理世界的传统市场中,商品从生产者到消费者之间要经过数个环节,从生产环节到主干物流、大仓储、支线物流、小区附近,再到消费者手中,中间任何一个环节都有可能由于主观或客观原因出现信息不通畅的现象,最后造成库存量和消费成本的增加。
把传统市场映射到数字市场,企业能够整体地洞察需求端,有多少用户、有多少需求、有多少潜在需求都能够被呈现。因此,当企业能够匹配到每个人的需求的时候,就可以将资源匹配到市场需要的地方,企业将更有针对性、定制化、细粒度地按需生产。这样不仅会大幅减少资源的浪费,企业之间的恶意竞争也将下降,从而腾出关注竞争“内耗”的手去满足暗藏在市场中的长尾需求。这一环节还可以通过技术决策或交由更加高效、更低成本和更精准的计算机来完成。剥离了“人”的因素,也就大幅削弱了由于“人”造成的不确定性、不稳定性以及认知的局限性。
更进一步来看,在元宇宙中,原来传统市场的商品到消费者手中要经过的数个环节都不存在。没有物流环节,更没有主干物流、支线物流;没有仓储环节,更没有大仓储、小仓储。这样就不存在任何一个环节的信息不畅的问题。
在从生产到消费的宏观链条中,物理世界需要流通环节,数字技术则把流通环节数字化,提高了效率。元宇宙中根本没有流通环节,生产和消费自然而然是统一的。物理世界中,通过数字化进程,它们也正在趋向统一。
在数字市场中,生产与消费统一,这也是计划与市场统一的微观表现。
监管与自由的统一实现监管与自由的统一,就是实现数字市场的良好治理。至于监管是通过社区自治、独立第三方监管还是由政府来监管,则是在实践中取得平衡的问题。
比特币不成功的自由实验
比特币是秉承着极端去中心化的思想建立的第一个社区自治的实验,但是从其发展历程来看,并没有实现创始人中本聪最初的理想。比特币没有成为严格意义上的数字货币,只是第一个加密的数字资产。其价格已经完全被人操纵,没有任何自由意义。
2021年2月,特斯拉提交给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文件中显示,特斯拉购买了15亿美元的比特币。3月,马斯克在社交媒体上宣布可以使用比特币购买特斯拉,消息一经提出,比特币的价格一度达到64000美元每单位。到了5月,特斯拉又宣布关闭比特币的支付渠道,比特币暴跌近50%。最近,比特币受到中国政府全面整顿矿机行业的影响,比特币的价格跌至31000美元每单位。
马斯克充分利用其社会影响力操纵比特币市场。如果比特币归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管理,或者归中国证监会管理,马斯克很可能受到处罚。可惜这只是假设。马斯克的行为只是比特币市场被操纵的一个例子而已。
绝对的自由一定导致绝对的垄断。在物理世界中,大家对于垄断监管已经形成了法律,中美两国都出台了反垄断法,然而对于比特币都不适用。那是一个由代码决定的完全自由的世界,但是自由的理想,最终还是要面对被操纵的现实。
虽然以太坊在比特币的基础上,做了大量的改进,但是币值如果不稳定,最终也会伤害以太坊的元宇宙。
理想的市场经济
监管的初衷在于确定边界、维持稳定的环境、明确参与各方的义务与责任。不论在什么市场中,道德风险、投机行为都是难免的。在数字市场中,如果没有监管,用户的自由是得不到保障的,平台有可能通过数据优势、技术优势人为地制造信息不对称而造成垄断,限制市场参与者的经济自由。因此,需要监管作为“方向锁”“惩戒棒”来保障市场运行。市场中的自由则是指参与市场的各方在市场中的活动不会受到任何干预,自由竞争、自由市场、自由选择、自由贸易及私有财产能够得以保障。市场的自由并不是无限的自由,而是保障市场有效运行的自由。“理想的市场经济,是一个市场上每一笔交易都能够受到监管、登记和事后责任追究的经济,而不是芝加哥学派和华盛顿共识鼓吹的放任自由的经济。一个好的经济制度是一个能够建立和实施严密市场监管的制度,而不是新制度经济学派缺乏内涵的抽象的‘一切市场皆可为’的‘包容性’制度。”[1]
监管手段滞后是市场自由受限的原因
一个健全的,具有高度适应性、竞争力、普惠性的现代数字市场是推动发展先进数字产业、振兴实体经济的“定海神针”。这就需要完善基础性制度建设,大力发展监管科技。数字经济的发展是大势所趋,蓬勃发展的数字经济深深地改变着人类的生产生活方式,也改变了传统监管与自由的关系。在数字市场中监管与自由是统一的,监管并不是为了限制市场的自由而存在,而是可以看作为了满足大多数人的自由,维持市场的有效性的必要措施。
事实上,在数字市场里,监管是极其重要的新兴的技术保障,是数字经济运行的关键。如果没有这个监管,就如同传统失效的市场,就不可能实现理想中的自由。并且在数字市场里,监管的边界其实是动态的、可协调的。市场是瞬息万变的,如果靠人工、非实时监管,由于市场失灵造成的损失可能早就产生了。如果是在人工智能等技术的赋能下,形成了完善的监管制度并依此执行,问题将迎刃而解。因此,监管必须是与数字市场同步运行的,只有这样,规则才能落到实处,将市场中可能发生的风险控制在萌芽状态,保障市场的平稳运行。
就数字市场而言,监管科技的滞后已经明显制约了产业的发展。产业发展存在监管盲区、监管缺位、监管失当三大问题。所谓监管盲区,就是看不到,不知道应该监管什么;监管缺位,是看到了管不到;监管失当,则是缺乏精细的监管手段,而造成实践中“一刀切”的现象。
从根本上讲,监管有多充分,市场就有多自由。因此,必须尽快发展监管科技,解决监管体系中的三大问题。
行为与信用的统一在数字市场中,行为主体的信息、数据、操作都会形成行为主体在数字空间中的一条条的痕迹。一切行为都是被记录的,都是可以被追溯的。在数字市场中,任何行为都将直接与行为人的信用挂钩,因此行为就构成了信用。例如,在淘宝这个电子商务数字市场中,商品的交易记录、买卖的数量、评价的好坏、物流的速度、退货的比例、客服的介入、重复购买比例等数据都会被完整地记录。市场参与主体的每一步行为、每一个操作都构成了其信用的轨迹,从而代表了主体的信用水平。只要保障数字市场的监管,信用就能被行为完整地反映,从而促成市场的良性循环。
在元宇宙中,连阿凡达自己都是数字化的,可以说一切皆数字化。信用就是数字化行为的总和。一切规则都是由软件来定义的,交易的逻辑、安全性、行为步骤都必须经过技术手段的确认。例如,区块链技术中的智能合约、代码设计成为各参与主体共同确认的形式。一旦写成,任何人在设定的节点之外,根本无法篡改信息,一切行为都是被设定好的,只能被完整执行。在这种共识机制下,行为人如果要进行交易,就必须根据软件定义的规则行动。在这样的数字市场中,交易行为不再需要传统银行的介入,甚至连第三方平台诸如支付宝都成了“累赘”。从交易规则这个层面来看,过去的第三方监管被自组织、自管理、自监管取代。因此,交易行为必须符合软件定义的信用,“强制”性地让参与各方的信用得到保障,使数字市场中的行为与信用得到统一。
正如在本章开头所指出的,元宇宙经济是数字经济的特例,是其子集,但也是一种最活跃、最彻底的数字经济。元宇宙经济的特征,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数字经济的特征和趋势,从而对于数字经济的发展具有借鉴意义。
注释:
[1]文一.伟大的中国工业革命——发展政治经济学一般原理批判纲要[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第17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