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弗劳尔斯向布兰登以及课程2.007班其他学生发表演讲后两年，也就是2019年，因手术并发症逝世，享年75岁。这一消息对麻省理工学院以及广大学习者群体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除了麻省理工学院著名的机器人课程毕业生以外，弗劳尔斯还通过由他协助创办的、风靡全球的“FIRST [1]机器人大赛”吸引了数百万人，该组织在几十个国家组织了数场学生之间的机器人比赛。他还在美国公共电视网的电视节目《美国科学前沿》（Scientific American Frontiers）中当过三年主持人，在他的倡导下，美国大量高中和大学的课程都是基于课程2.007模式设置的，因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为世界上相当大一部分人的教育做出了贡献。他名字的影响力已经和教育神殿中其他重要人物的名字并驾齐驱。

200年前，一阵响亮的炮声宣告了神殿两位成员贝尔和兰卡斯特遗产的终结。1817年，当兰卡斯特学校在年轻的美国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时，纽约州长、兰卡斯特最著名的支持者德威特·克林顿宣布了建设伊利运河的计划。这条水道将通过哈德逊河及其泥泞的支流莫霍克河把北美五大湖与大西洋连接起来，全长363英里。最初人们嘲笑这是有野心的政治家想出的不自量力的计划，被戏称为“克林顿的荒唐项目”。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个项目却在预算之内历时八年完成了。1825年，项目竣工时，纽约州宣布，在整条运河沿线，即从伊利湖岸开始一直到纽约市鸣放礼炮以示庆祝。炮声从头至尾持续了一个半小时。

这条运河的竣工的确值得庆祝：有了这条运河，货物的运输成本降低了95%，使纽约市成为了美国东北部的、中西部的北部和加拿大南部部分地区的主要商业中心。这条运河也彻底颠覆了沿线人民的生活。在伊利运河修建之前，农民和工匠的竞争对手主要就是周围的邻居。但是就在礼炮鸣响之后，需要考虑的因素就增加了：甜菜、靴子和威士忌桶等的全国性物价。教育历史学家大卫·拉巴雷在《总有人失败》（Someone Has to Fail）一书中写道：“突然之间这里的每一个麦农都开始与纽约州及以外地区的麦农展开了竞争。”在短短的几年里，许多当地的小企业，特别是家庭作坊越来越不景气，无法在价格上与来自遥远城市批量生产的商品竞争。随着运河、收费公路和铁路的兴建，那些曾经能够将当地人民引向中产阶级繁荣生活的可靠阶梯消失了，那些曾经用于维系农业社区的社会黏合剂也消失了。对此，公众采取的部分措施是接受大众教育，范围从兰卡斯特学校的贫困生扩大到几乎所有人。在这个过程中，教育家们所建立的教育规范一直沿用至今。

19世纪末工业革命爆发后，也出现了类似情况：大规模生产走向机械化，独立的小工厂让位于大公司。通往中产阶级的阶梯再一次消失，社会巨变再一次激发对教育的改革。现在，教育正成为许多家庭走向中产阶级最明确的途径。他们开始叫嚣着要给孩子们颁发高中文凭，当时的“管理进步主义者”认为现在迫切需要有人对这些学生进行衡量和分类。如我们所见，他们的方法并不像他们所期望的那么公正，他们所设计的教育结构和实践至今还影响着我们的生活，其中就包括“教育扬谷机”。

现在我们所经历的时刻，与早期的几次分水岭时期非常相似。如弗劳尔斯在讲话中所说，我们现在的收入流动性已经停滞。机械自动化剥夺了许多人的工作机会，但同时也开辟出了新的工作岗位。这种情形与19世纪发生的情况惊人地相似，只是那时是机器大规模生产取代了手工大规模生产。19世纪初的区域市场革命也是当今全球就业、人员和商品流动的一个显著前因（鉴于目前RFID在推动全球贸易方面起的作用，我认为我和其他人一样，为促进商品的流动做出了贡献）。有句老话说，从贸易中受益的人比从中受损的人多，贸易确实创造了赢家和输家，如果稍有疏忽，就可能会一无所有。

这些现状，再加上急速发生的技术变革，都要求教育既要与时俱进，又能永恒持久。“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这句格言是有一定道理的，“但这也是建立在你所教的钓鱼方法终身都能用的前提之下。”虽然谋生的具体规则发生了变化，但是谋生的技能永远不会过时。在“学会学习”的清单中，我认为还应加入，面对复杂性问题时的自信，对自己工作记忆的控制；也许最重要的，用弗劳尔斯的话来说，就是培养有创造力的自我。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放弃直接的、针对特定学科的培训，但这种培训必须在学习者的时间、地点和资金方面更具宽容性，面对变化时更具灵活性。我们需要的是一种组合式的方法，一种“既要学会动脑，又要学会动手”的方法——学生既能掌握了解世界所需的硬知识，又能具备运用这些知识所需的实操技能，即运用微积分进行思考的能力。微硕士项目就是一个由两部分组合在一起的例子，但它并不是唯一的可行模型。

如果我们需要进行一次重大的教育变革，那么现在就是最佳时机，我们也就有机会根除并取代那些仍然影响着教和学的陈旧观念。幸运的是，由于我们在认知科学大厦各层所取得的成就，使我们有能力构建教育体系，这种教育体系不会干扰到学习的生物和心理过程，而是起到支持学习的作用。同时，幸亏有了强化技术的新工具和新方法，才让我们的教育变得更简便，更灵活，更能包容我们独特的差异性。

正是因为有了历史的前车之鉴，我们才能够避免前几代教育家所犯的错误。威廉·詹姆斯在1899年写道：“心理学是一门科学，教育学是一门艺术，科学永远不可能直接产生艺术。只有具有创造力的头脑将科学应用于实践，才能成为艺术。我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再加上一点决断能力和基本的自信，我们就能实实在在地改善生活，挖掘世界上的更多潜力来解决我们所面临的困难问题。”

长期以来，我们盲目地遵循着各种教育传统，这些教育传统因缺乏科学依据，阻碍了各地学生的学习。而现在出现的教育方法更注重学生的学习而不是筛选，也更注重学生受教育的机会，因此这样的教育方法不容忽视。今天如果还不开启学习的新时代，又更待何时。东隅已逝，桑榆非晚。那让我们从现在就一起鸣响教育新时代的礼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