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爱神，我已经尽力了！
连岳，好！
此时此刻，我试着理清自己的思绪，努力让你——一个站在我生活之外的人，来了解我的困惑和烦恼。就像一个病人，总要先向医生描述病症的种种，诸如疼痛、恶心、麻木。不是吗？
在一次巧合中，我认识了一个男人。他的率真和开朗让我对他慢慢有了感觉。他有过一次恋爱，尽管很少提及，但是我知道他一直不能放下。我们一起做了很多事，看电影玩游戏散步……有时他会说些暧昧的话，让我觉得他对我是和对别人不一样的，有时却很疏离，好像我们仅仅是朋友而已。这样的关系让我的朋友们都觉得不解，也包括我自己。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很多次都想开口问他，可是我始终没有这样的勇气。我不知道存在于彼此之间的暧昧撕破之后，答案是不是正如我所期待的那样。如果不是，我该如何自处，该如何面对他。因为工作的关系，我们时常有见面的机会。那种尴尬会比结果本身更让我害怕。以前我谈过一次恋爱。那个人是我曾经用整整十二年来喜欢的一个人。你可以想象一个人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默默地压抑着对一个人的感情吗？更多的时候，我面对的只是自己的低落和寂寞。那种感觉在封藏了十二年后一度泛起，搅乱我所有的理性和判断力，冲动之下选择开始，最后以他的谎话告终。我似乎是在一个瞬间明白了自己的执着是如此的顽愚。时间温柔而残酷地改变着周围的人和事，爱的不爱了，相聚的分离了，寂静的喧闹了，丰富的空洞了。那场恋爱消耗了我几乎所有的热情和对美好的向往。我如此地渴望爱情，希望拥有一份温暖的感情，到头来又得到些什么呢？“付出总有回报”这句话并不适合爱情世界的游戏规则。可能更确切的是“愿赌服输”。而这一次，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我又重新陷落到对一个人的等待之中。等待他告诉我，他是爱我的，愿意和我在一起。不是没有考虑过主动一点告诉他我的感觉，可是那一步，却怎么也跨不出去。也知道身边很多朋友的恋爱都是由女方主动开始的，但是我还是做不到。男人太容易得到一个女人的感情，他是不懂得珍惜的。其实女人也一样。也许这本来就是人的弱点。
有时候也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是一个不够可爱的女人。好像异性朋友很容易就把我当作朋友，而不是可以考虑交往的对象。和异性朋友出去吃饭，我会主动买单；拿很重的东西，尽量不请他们帮忙；晚上回家可以不要人送。我总会替他们着想，不想以自己是女性而提出种种要求。这样的独立，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我的思路还是很混乱。之前电脑中了病毒，这封邮件写了很久都没有完成。但是我宁愿理解成为“好事多磨”。
果冻
果冻：
中国有句古话：求仁得仁。我愿意用它替代许多人常用的“愿赌服输”。有时候输了，并不是因为赌；有时候没有得到，并不是输；有时候用统治这个世界的功利标准来衡量，有些人可能一无所有，像时空中存在着的恒河沙数小人物一样，寂静地消失；可是他们可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一切，“仁”只存在于自己的内心，求仁得仁，是一个极为个性的观念。而“爱情”我视之为“仁”的一种，至少，要以“求仁得仁”的方法来对待爱情。
我不能免俗，要在这里提一下现在大热的奥斯卡奖影片《Million Dollar Baby》，如果让我来定它的中文译名，不会是《百万美元宝贝》或者《百万宝贝》，我会译成《求仁得仁》，Hilary Swank什么都没有得到，金钱、荣耀、成功、家庭、健康……但是她却说：我得到了我想得到的一切。女性着迷于拳击的，恐怕不多，女性不着迷于爱情的，恐怕就更少了。所有女性都在追求爱情（这里没有谈到男性，所有男性都在追求性及性的副产品——爱情），但是能得到的，可能不多——我有时心情好，会说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心情不好，就判断大概有百分之五的成功率。
这里的成功率及“得到”指的是理想的“爱情”：你暗恋一个人，而他却主动向你开了口；你们经过曲折却方向正确的恋爱；你们如愿成为夫妻，并且在物质与精神上都远离匮乏；你们的家庭不发生偏差，两个人的感情也不褪色；想生孩子，你们就生了一个聪明漂亮的孩子（在没有计生政策的国家，你们就生了一打孩子），不想生孩子，你们两个就健康地度过了一生，而最后，几乎同时离开了人世，并且一起到了天堂，而不是一起去地狱，或者一个去地狱，一个去天堂。
这样漫长繁复的过程，其实可能连万分之五的可能性都没有，再让我们心动的爱情，可能都有这样那样的缺失。对一个曾经爱过十二年的人来说，我想，那些思想工作的套话，比如：“勇敢一点！”、“面子没那么重要！”、“女性也可以主动！”，我就不说了。十二年，《上海壹周》的读者可以算算，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会涌现出多少个情感专家——也顺便算算有多少个情感专家因为感情失败而痛不欲生。
爱了十二年，无论结局如何，这就是得到了爱。施比受有福，适用于爱情当中所有的人，不止是男性。一个人沉浸在对他人的爱当中，那种自我期许、自我暗示是功能最强大的激励机器，这十二年，是美的——当然，前提是不因为结果否认过程。
像你，自立、忍耐、宽容，只不过少一点点开口的意愿，不得不游离在爱情的薄纸这边，只看得到他模糊的影子。那只能说：天哪，爱神，我已经尽力了！只差那一点点捅破纸张的力气而已。
连岳
2005年3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