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贪玩”,就不要和爱情沾边
连岳:
在男朋友面前,我毫不掩饰、撒娇、生气、任性、无所顾忌,是一个真正的我。认识我的人则认为我人很乖,很纯。只是,只是,我始终没勇气面对另一个自己。我总是很容易对熟悉的男人动心,然后离开他们。可能是审美疲劳加上我的水性杨花的结果。我觉得我就像《欲望都市》里的萨曼撒,遭逢男人,没有一点爱,没有留恋地离开。唯一不同的是,我的对象是我的异性好友,而不是陌生人。那种感觉是只属于身体的感觉。我是喜欢别人还是喜欢出轨的感觉?是我们的爱情经不起考验还是自己接受不了诱惑?还是我不能接受以后他出轨而自己先出轨让心理平衡?还是我心理有病?
抱着他,我会有很深很深的内疚感,我对他依旧这么霸道,他依旧这么宠我,他已把我视作他的未来。但我清楚得很,只有我的出轨才能保住我们的感情。当我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就会发现他的好,忽略对他的不满,变得很爱他。当我没外遇时,我就会专注他的缺点,与他吵架。
试想过的,有一天他知道真相……我不会怪任何人,包括自己,我明白自作孽的下场。但我知道我是真的用心去爱他的,在我出轨的同时还是怕失去他的,我不会为外遇对象而放弃我对他的保证,如我答应他的下班不玩失踪,没他的聚会晚上10点要到家,我会把他的照片随身携带。其实,与别人上床,本身就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却还能口口声声说我爱他,原谅我的强调,我还是鄙视自己的。
我很清楚另一个我展现在别人面前其应有的反应。我知道离开他是不伤害他的最好办法。但我又是犹豫的,因为我从骨子里都是爱他的,可能我是叛逆的,认为性和感情是可以分开的,但正常人都不会认同,因为连我自己都不能原谅如果他这样对我。
连岳,我很迷茫,我简直可以说:求求你,救救我。我一直相信旁观者清,我也相信你的话能点醒我。真的,谢谢你。
不具名
不具名:
每当想起人是千差万别的,我就起敬畏之心,一些轻易的话,比如“人只要努力、不放弃,就能过上快乐幸福的日子”之类的,是再也不敢说了。一些天性,一些环境的影响,一些教育的缺失,一些父母的粗心,一些无法逃避的基因缺陷——这些蝴蝶翅膀一般轻微的元素,都能引发决定我们命运的风暴,使我们在其中的烦恼障碍中无法自拔,越挣扎越沉沦。
所以,我甚至删除你那邮件中大量的自我谴责字句。当然,我有责任说出来,你作过自我谴责,你不是在“欲望”彼岸的异类,你还只在水中央,深爱的男友在此岸。你向左游一会,向右游一会,你在求救。视我为一个救生员,能把你拉到某一个岸边。我不是救生员,我水性不好,我只是旁观者,需要你自己选择一边。你选择哪一边,我都会支持你。
先来说一头驴的故事——不是影射你,这是哲学史上一段著名公案。
一头驴站在与两堆等量干草等距的中央,它如果要判断出哪一边的利益更大才去吃草的话,它就会活活饿死。当然,从来没有驴是在这种利益困局中饿死的。这说明什么?驴不是好的哲学家?驴当了哲学家就会饿死?这当然都是一些有趣的结论。
但更重要的结论我认为是这个:我们不可能兼得所有的好处,就像一头驴不能同时吃两堆不在一处的干草一样。
可是人和驴不一样,人想同时得到很多好处。也就是说,人很贪婪,而且很容易纵容自己的贪婪。在某种程度上,判断谁比谁更蠢,驴更有发言权。
你就是贪婪。
你作了那么多自我谴责,其实无关痛痒,因为你那些语言的目的是掩盖你的贪婪。要放纵,又要有爱情;要one night stand,又要海枯石烂;要木子美,又要王宝钏。天下没这么爽的事情,如果有,我就不会在这里写这个不咸不淡的专栏了,早去玩了。
一定要在两堆干草中选择,这样驴才不会饿死;爱情也意味着必须做出某种选择,同时做出某种放弃。选择爱情,就要保持某种程度的忠诚——除非他能放弃这种要求,或者能频繁原谅你;选择“贪玩”,就不要和爱情沾边。这是爱情的基本常识,是得到爱情要跨过的门槛。
南希写了一段话给里根,大意是:“我们度过值得回忆的长久时光,换言之,这也是一段艰难的时光。”爱情就是这样,两个人可以彼此分享智慧与荣耀,但也必须彼此克制和容忍。爱情是有“艰难”这个副产品的,每个爱情中的人,都要持续克服自己的厌倦、审美疲劳和“水性杨花”。
在两堆干草中选一堆吧。驴能做得到,你也能做得到。这只是基本功,不必喊救命。
连岳
2004年6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