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有关统计,在过去的500年间,世界平均每10年就爆发一次大的危机。历次泡沫与危机的呈现形式虽然各不相同,但它们犹如同一部原始戏剧在不同舞台背景下重复上演。
危机周期上演,不可避免。朱格拉周期理论认为,社会经济运动存在繁荣、危机与萧条等三个阶段,反复出现就形成了周期。危机像瘟疫一样,是已发达的工商业中的一种社会现象,周期波动是经济自动发生的现象,与人民的行为、储蓄习惯以及他们对可利用的资本与信用的运用方式有直接联系。其背后的本质是人性、人心及其行为。
在看不见的市场之手调整之下,经济冷热随着产品价格波动,价格的波动又对供需关系形成影响,而人们的认知对这种影响往往会形成偏差,即所谓“买涨不买跌”。而这种认知偏差与行为,就会最终导致理性经济人不再理性,而产生了羊群效应。在羊群效应理论下,会出现两个极端,要么一窝蜂的鸡犬升天式的普遍性疯狂上涨,要么就是一窝蜂式的惊恐未定式的自相残杀与踩踏。物极必反,否极泰来。繁荣之时就是衰退的开始,当衰落到一定的极限,又开始出现反转,周而复始。
表面上是市场的价格、供求关系波动,其背后的实质是流行偏颇的影响(市场参与者观点总是存在千差万别,假设其中部分差异可以相互抵消,而留下所谓主流观点,即流行偏颇。而流行偏颇存在与事实的不一致性或扭曲),当流行偏颇得到强化时,就会产生惊人的结果:想什么就有什么,说曹操,曹操就到。这种情形又进一步强化人们的认知,但是这个认知大多数是与事实不一致的,存在着偏差。但这个偏差并非没有上限与边界,当这个认知偏差与结果互相影响,互相促进,互相强化到一定的地步,人们的信心就开始动摇,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酿成大祸,所谓的“恐高症”(追涨杀跌,但价格上涨到一定程度之后,又会对过高的价格产生恐惧)莫过如此。一旦趋势反转,在羊群效应理论下,任何不利的信息都会被无限放大,局面就会立刻失控,加速向相反方向推进。
而一切一切的背后都是市场参与者(经济学所谓的理性经济人假设,其实根本不存在完全理性的经济人)的人心所向,所谓的人心乃人性使然,而人性不过是佛家精致细微解释:“贪嗔痴慢疑”五字而已,在这五字之下,无非是人性的贪婪与恐惧。贪婪时更贪婪,恐惧时更恐惧,且具有非常强的感染与传导作用。人类易变的情绪加上充裕的金钱,似乎能在任何情况下制造出繁荣、泡沫以及随后的危机。“在一个脆弱的金融体系中,繁荣和萧条此消彼长,乐观、自大、贪婪、恐惧、屈服等市场情绪永不停歇地围着信心之火跳舞,而金钱只是这支舞蹈的别名。”泡沫产生自个人的心理,由环境中的激励机制滋养,在复杂的经济体中逐渐膨胀。即使泡沫破灭了,这些因素也依然存在。因为人性从未改变。
面对几乎任何事物,人类的认知偏差都会与金钱强烈地相互作用,催生大规模的投机。有些会不可避免地强化现有的泡沫,有些会创造出新的泡沫。然而,如任何相变那样,这些泡沫会达到某一临界点,此时情绪突变,信心崩溃。随着我们接近并越过这些临界点,整个体系演变的时间会与我们审视并作出决定的时间脱节。
所谓经济危机,不过印证了一句古语:人心不足蛇吞象。繁荣与萧条都是周期,贪婪与恐惧皆为市场。
出于对周期性危机的忧虑,于是,政府之手开始伸出来。政府自信能够准确预测,提前预防,精准调控。但盲目的自信,导致错误的政策频出。人们希望通过货币、信贷与债务这“老三样”来调控繁荣与衰退周期,达到永远繁荣、永无衰退、永无危机的理想效果。但是,人为地进行逆周期调控,用力越猛,积累的爆炸当量会越来越大,当频繁的逆周期干预和调控,使得经济原本的周期性自我调整被改变时,也就没有了周期。没有了周期才是更可怕的,就犹如人类肆无忌惮地破坏大自然一样,结局可想而知。想象一下,假设中央银行有一瓶兴奋剂,可以根据需要注入经济中,而兴奋剂数量是有限的。当市场和经济衰退时,中央银行会注射货币和信贷刺激剂来提振经济,而过热时,中央银行会相应地减少刺激。这些举措导致货币、信贷、商品、服务、金融资产数量和价格的周期性涨跌,并通常以短期和长期两个债务周期的形式出现。但是,中央银行能准确地把握时机与剂量吗?
关于危机,还有一个最根本的问题是:危机是根源于市场的失败,还是政府政策的失灵?是“看不见的手”出了问题,还是“看得见的手”出了问题?这可能是一个需要不断争论的问题。人不断在反思,不断在拯救危机中繁荣,但仍无力阻止危机历史性上演。每次危机过后,人们就会不断地解释危机。可是千百年来,泡沫与危机依然循环往复,无论是什么理论或模型,即使能完美地解释上一次危机,也无法阻止下一次危机的发生。直到今天,见多识广的人类仍在一轮轮繁荣与萧条的周期中挣扎,下一个泡沫及其破灭后的危机仍在所难免。
只有了解人性、抑制狂热,才能避免系统性的投机风险,进而避免危机。百年危机,层层解构之后,不过是人性的故事与历史叙事而已。
抛开人性这个过于微观的个体分析,从近500年世界的经济发展周期与危机史看,货币、全球化与科技充当了“光荣而卑鄙”的角色。所谓光荣,就是货币、全球化与科技推动了人类世界在这500年中的飞速发展,在物质与财富积累上,超越了人类数万年的进化与变迁。所谓卑鄙,也就是说,也正是因为它们使得人类欲望无止境,贪婪无上限,加剧了危机,带来了每一次世界的大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