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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闺惊变 What Ever Happened to Baby Jane?, 1962

兰闺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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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at Ever Happened to Baby Jane?, 1962

罗伯特·奥尔德里奇(Robert Aldrich)的《兰闺惊变》中的楼梯也该被列入演员名单。由它担任“主角”的布景幽闭恐怖,主宰了许多镜头,将楼上那位半身不遂的布兰奇(Blanche)的“囚牢”同楼下她那位精神错乱的妹妹简(Jane)的“兽穴”分隔开来。尽管姐妹俩住在一座据说曾经属于瓦伦蒂诺[1]的“公寓”之中。它现在变得拥挤不堪,住满嘈杂的邻居,只包含着一间居室、一间厨房、一个走廊和姐妹俩各一间卧室。在这么一个“暖房”之下,毕生的争吵开始往残暴方向发展,一场好戏在最优秀的好莱坞哥特电影之一中上演。

电影讲述了一对曾经星光熠熠的姐妹的故事,分别由贝蒂·戴维斯和琼·克劳馥饰演。正确的选角是这部电影成功的关键因素之一。然而我们很难想象奥尔德里奇是如何说服这两位女伶同台演出的。她们自1930年代起便成为冤家,两人都争强好胜,自视甚高,小题大做。众所周知,她们在现实生活中就憎恨着彼此。确实,市面上还出过一本写她们相轻的书,名为《贝蒂和琼:不共戴天之仇》(Bette and Joan: The Divine Feud, 1989)。互联网电影资料库上还说,在电影中那个简踢无助的布兰奇的场景中,戴维斯将克劳馥踢得如此之狠,以至于后者伤了个大口子,被缝了好几针。这当然是一种捕风捉影的坊间说法,因为她们真实的身体接触发生在画面之外,克劳馥无须出镜表演。

并非坊间传闻的,是这两个人激烈的竞争关系。两人都同意参与这部电影的表演,可能是因为一方嫉妒另一方担任主角。结果,戴维斯笑到了最后,凭借变成了一位脸上涂满厚粉的怪女人的前童星角色,她拿到了奥斯卡最佳女主角提名。戴维斯勇敢无畏,抛弃她全部的虚荣心,将其内心世界全盘托出。克劳馥扮演那位更安静、友善、更理性的姐姐——而且,必须指出,也是更为无趣的。

这部电影以轻歌舞剧的年代开场,小简·哈德森(Jane Hudson)是一位童星,因其对《我给爸爸写了一封信》(I've Written a Letter to Daddy)的甜美演唱而众所周知——她以吻封信,然后将其寄到天堂。她在台下是一位被惯坏了的小怪兽,哭喊着要买冰激凌,嘲笑着她平凡的姐姐布兰奇。但是当她们二十几岁时,布兰奇却成了好莱坞女皇,而简则沦为明日黄花,其所饰演的几部电影也都惨败收场。她们的生命轨迹在一次离奇的事故中永远改变了:布兰奇被她们的车撞到一个门上,腰部以下半身瘫痪。

为什么她会让妹妹来负责“照顾”她,这令人费解,尽管有些人咕哝说这是制片厂在“掩盖罪证”。其结果就是这部电影余下的剧情:布兰奇被困在楼上卧室的一辆轮椅上,简则负责家事。布兰奇和这个世界存在两种联系:她的电话与她们和善的女用人埃尔韦拉(Elvira,梅迪·诺曼[Maidie Norman]饰)。但是随着简内心仇恨的滋长,她扯断电话线,把埃尔韦拉打发走,还在后者勇敢地回来之时,捶打这位女佣。

在这种堕入疯癫的某刻,《兰闺惊变》不再是一部如今大家经常称呼的“坎普式经典”(camp classic),而是开始动真格了,成了一个心理恐怖故事。戴维斯全情投入于表现简病态的自我,成年的她在唱起《我给爸爸写了一封信》时的表演,实在令人感到毛骨悚然。这种病态同样体现在她对一位打电话过来的怪绅士埃德温·弗拉格(Edwin Flagg,维克多·布鲁诺[Victor Buono]饰)的行为中。他被她雇来当钢琴师,陪着她。她自以为是地认为埃德温被她所吸引,却罔顾他不适合结婚这一事实。(布鲁诺有句名言,“我听到演员老被问:‘你为什么老不结婚?’答案永远都是如下借口:‘我还没找到合适的对象。’还没有人这么问过我。如果他们问了,我也会给出那样的回答。毕竟,蒙哥马利·克利夫特[Monty Clift]或者萨尔·米涅奥已经够好了。”[2])埃德温的母亲是比他矮一大截的玛乔丽·本尼特(Marjorie Bennett),他们之间有一种情如闺蜜的关系。

楼上的布兰奇变得越来越绝望。她试图丢一张小纸条给她们隔壁的邻居,但是被车道上的简发现了。她想要得到埃尔韦拉的帮助,但是简把她赶走了。她摇着她的轮椅到了楼梯口,楼梯在下方赫然出现,令她感到头晕目眩。她的恐惧才刚刚开始。我这里先不提她妹妹每顿饭给她吃的是什么东西,但是次日当她抱怨自己肚子饿时,简告诉她,“你吃不成早饭,原因是你没有把你晚上的饭吃完。”当下一顿饭菜终于送上来的时候,我们和布兰奇一样惊恐地看着餐盘上的银罩,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

《兰闺惊变》的影响力如何?在1962年,可以说是颇大。今天的观众可能对片中明星不太熟悉,并不会完全意识到克劳馥,尤其是戴维斯,是如何在奥尔德里奇的指导之下在银幕上彻底改头换面的。可以设想一下两位当代两大美女——比如说朱莉娅·罗伯茨(Julia Roberts)和凯特·布兰切特——变成丑老太婆的样子。克劳馥和戴维斯两者间的私人恩怨,毫无疑问加深了她们银幕角色间关系的张力。影评人理查德·沙伊布(Richard Scheib)写道:“讽刺之处只有在数年之后才显现出来,片中两个角色异乎寻常地接近于两个演员的部分真实情况——克劳馥和戴维斯都是极度自负之人,尤其追求声名。她们都会虐待她们自己的家庭成员,而且她们的女儿们都曾写书痛陈过她们心狠手辣的母亲。”

这部电影的另一个作用在于表明这两个女人都有一种在镜头前表演的需要。在始于1925年的从影生涯中,克劳馥(1905—1977)还可以拍《类人猿》(Trog, 1970)这样的作品。她在此片中饰演一位人类学家,被高薪聘去搜寻仍然幸存的类人猿的踪迹。我难以忘记克劳馥穿着一身为其量身定做的套装匍匐而入一个洞穴的画面,哭喊道:“类人猿!在这里,类人猿!”

戴维斯(1908—1989)在她倒数第二部电影——感人肺腑的《八月的鲸鱼》(The Whales of August, 1987)中扮演了与其年龄更为相称的角色,她与格里菲斯的默片明星丽莲·吉许(Lillian Gish, 1893—1993)饰演一对姐妹花。这同样产生了一段奇闻逸事。该片导演林赛·安德森(Lindsay Anderson)曾对我说,有一天他说,“吉许小姐,你刚刚给了我一个完美的特写。”戴维斯听后说道,“这是她的分内事。这个贱人发明了它。”

罗伯特·奥尔德里奇(1918—1983)是一位好莱坞类型片大师。他的作品包括:由加里·库珀与伯特·兰卡斯特主演的《黄金篷车大作战》(Vera Cruz, 1954);改编自米基·史毕兰[3]经典小说的《死吻》(Kiss Me Deadly, 1955);《最毒妇人心》(Hush ... Hush, Sweet Charlotte, 1964),一部本来打算再让戴维斯与克劳馥联袂出演的电影,但因为后者染疾(传闻)或是因其同戴维斯打了起来而被解聘(应该是杜撰);《十二金刚》;《牢狱风云》(The Longest Yard, 1974);以及被普遍低估的《活跃》(Hustle, 1975)。这些电影中没有一部是艺术片,但是大部分都很受欢迎。它们被精心打造,获得盈利,是其所属类型的典范之作。他是第一批坚持自主选择故事、演员与剪辑师的主流电影导演中的一员。

在拍摄《兰闺惊变》时,他可能想到了比利·怀尔德的《日落大道》。在那部电影中,葛洛丽亚·斯旺森(Gloria Swanson)扮演一位上了年纪的电影女皇,住在她自己的宅邸之中。在本作中,他以亨利·法瑞尔(Henry Farrell)的一部小说开场,着重通过艺术与金钱的维度,表现其年老色衰的女皇们。较之同情,他更加强调暴力。他知道将戴维斯和克劳馥两人组合在一起,纯属自讨苦吃。但是他准确地猜到,这种苦会使电影变得更出色。到头来,戴维斯赢得了这场老妇人之战,她抢了克劳馥的风头,赢得了奥斯卡提名,然后还拍出了狗尾续貂的续集《最毒妇人心》。她可能无法以漂亮的容颜婉转低回地演绎一曲老年版的《我给爸爸写了一封信》,但是她是一位老戏骨,看过这部电影的人不可能忘记她。

在2006年发行了一套精美的双碟装特别版DVD,其中包括一部由大卫·安森(David Anson)编剧、朱迪·福斯特(Jodie Foster)叙述的讲述戴维斯的纪录片;一个三十分钟的克劳馥的英式脱口秀;一部关于她们宿怨的纪录片;一个在1962年的安迪·威廉秀[4]节目中,由奥尔德里奇所导演、戴维斯演绎的关于主题曲的恰比·切克[5]摇摆舞版的视频素材。DVD中还有由戴维斯的模仿秀演员查尔斯·布施(Charles Busch)与约翰·埃珀森(John Epperson,他的著名舞台角色是李普辛卡[Lypsinka])所做的评论音轨。

[1]鲁道夫·瓦伦蒂诺(Rudolph Valentino, 1895—1926):美国著名默片明星。曾主演过《启示录四骑士》(The Four Horsemen Of The Apocalypse, 1921)、《茶花女》(Camille, 1921)等。

[2]蒙哥马利·克利夫特与萨尔·米涅奥两人皆为好莱坞著名同性恋男星。

[3]米基·史毕兰(Mickey Spillane, 1918—2006):美国犯罪小说家、演员。塑造了著名侦探人物形象麦克·海默(Mike Hammer)。

[4]安迪·威廉秀(Andy Williams Show):一档由美国著名主持人安迪·威廉主持的电视综艺脱口秀节目,节目播出时间是1962年到1971年。

[5]恰比·切克(Chubby Checker, 1941—):美国歌手与舞者,因其对摇摆舞的普及而广为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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