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三天两头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接受各种关于儿子情况的询问,最多的是:你家孩子总是旷课迟到,成绩一天天下降,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儿子每天准时上学,按时回家。和平常没有任何不同。
他妈妈去渭北的韩城塬上给人摘花椒去了。这是一个和麦客异曲同工的苦业,一样的烈日,一样的漫漫长天,一样的紧张、苦累。她们是继麦客消失之后的另一群飞飞落落的候鸟。关于这个群体的生活,可以写一本书。
天气已显出寒意,毕竟已经深秋了。出门去超市买菜,发现很多人已经穿起了毛衣,年轻的姑娘花红柳绿,脚上穿上了长靴。人们嘴上吐着寒气,在风中行色匆匆。凤冠山上的大叶杨开始黄叶漫漫,有一些灌木正在秃去,季节不曾饶过谁。
推开门,儿子正在书桌上用手机打游戏,那样陶醉,那样专注。想起老师的一次次电话,想起他从不敢示人的成绩单,我突然血就上了头,将手机一把抓来,狠狠摔在了水泥地上!手机依然在呜呜啦啦地播放着游戏画面。我又从地上抓起来,用力拧了一把,它才停下来。这是儿子用初中三年节省下的钱买的手机,对于我们的家庭,对于他,都奢侈得过分了。
我曾无数次问过儿子:“为什么要沉迷于这样一款叫天天酷跑的游戏?”他总是回答:“你不懂。”有一次被问急了,他说:“这个玩成功了,也能挣钱,有人就挣到钱了。”对这方面,我也许真的不懂。我也曾问过他对自己命运前途的设想,他总是说,没有设想,想也白想,走一步,看一步。他的同龄人多数也是如此回答。看着他一天天长大、走远,向着我看不见的远方,我常常感到无能为力。我养育了他的身体,尽力满足他的物质需要,而在心灵的互通上,竟从来不是父亲。我不是,很多人都不是。
这一天,又该放学了。
我盛了饭,端到桌上,走到院门边。
远远地,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从长长胡同的那头走过来。他风华正茂,身体充满了英气和力量。生活和未来的岁月向他逼近,他懵懂又隐隐清晰地走在内心和身外的世界里,像一株新鲜茁壮的植物。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一代人有一代人承接命运的方式,或许他会用自己的力量给这个无限世界一个不一样的解答。
我喉头突然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