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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关于《骆驼祥子》

附:关于《骆驼祥子》(1)

1964年我在西安一个商场的书店里看到老舍著《骆驼祥子》,禁不住从书架上抽下来。我说“禁不住”,因为我与此书有些关系,甚至可以说我是《祥子》的收生婆。《祥子》在解放后出了新版本我是知道的,但没有买来过,现在,“他乡遇故知”,自然禁不住要看一看了。谁知不看犹可,一看却不觉呆了。新本卷首有篇叙文,开头有大意如下的一句(手头无原书,只凭记忆):“这书不知怎么在上海出版了。”这句话与事实大不相符。当时就想写封信问问老舍:是您忘了,还是你有不便据实写来的苦衷?但后来再想想,他之所以如此云云,也许还是心存忠厚,笔下留情呢。而且更想想,世事大抵如此,又何必认真。因此也就“一笑置之”了。到“文化大革命”后期,惊悉老舍为四人帮迫害致死,想想一代作家,惨遭冤死,想想他对我所编杂志的赞助支持,他来沪时交往几天的情景,不禁为之长太息。今天,家里有人借来《骆驼祥子》新新版本,看了卷末的《我怎样写〈骆驼祥子〉》,其中有些显然作者记错了的地方,想不妨写下一些作为“史料”。我已无老舍来信,自《祥子》最初版本及再版本和《宇宙风》又都无存书在手,但我所说是真实的,若要证据,可向图书馆查阅,原稿全部原在我处,现在则在上海文物局云。

老舍在《我怎样写〈骆驼祥子〉》中说:“三十五年九月,《祥子》开始在《宇宙风》上出现,作为长篇连载……刚刚入夏,我将它写完共二十四段,恰合《宇宙风》每月要两段,连载一年之用。”《宇宙风》创刊于1935年9月,是我与林语堂合资出版的小品文半月刊,为了要将刊物办到“精采绝伦”,除了约已为《论语》《人间世》写过稿的作家外,还遍请我所尊敬的作家撰述(如郭老的自传章《初出夔门》,署名鼎堂,即刊《宇宙风》第一期。郭老与《宇宙风》关系,有点小波折,有机会时再记)。老舍为《论语》《人间世》写稿别的不说,长篇《牛天赐传》就发表在《论语》。《牛天赐》结尾中似有可写续篇之意,或作者给我信中说起过拟写续篇,所以决定办《宇宙风》时,我原约老舍写《牛天赐续传》,但老舍赐以《骆驼祥子》,每月两段,稿酬是八十元一月,实甚菲薄,但在我这“小本经营”,却已尽力所及了。

老舍在《我怎样写〈骆驼祥子〉》中说:“当我刚刚把它写完的时候,我就告诉了《宇宙风》的编辑,这是一本最使我满意的作品。后来,刊印单行本的时候,书店即以此语嵌入广告中。”据我记得,老舍在告诉我《祥子》为他最满意之作的信上,是说它乃他的“扛鼎”之作。我记得特别清楚,是“扛鼎”一词,我实际不完全懂得其意,猜想是用力之意。大概在刊物编后记上有《祥子》为老舍先生“扛鼎之作”一句,也可能后来出单行本时广告亦有之。

老舍说:“《祥子》的运气不算很好:在《宇宙风》上登刊到一半就遇上‘七七’抗战。《宇宙风》何时在沪停刊,我不知道;所以我也不知道,《祥子》全部登完过没有。后来,宇宙风社迁到广州,首先把《祥子》印成单行本。可是,据说刚刚印好,广州就沦陷了,《祥子》便落在敌人的手中。《宇宙风》又迁到桂林,《祥子》也又得到出版的机会,但因邮递不便,在渝蓉各地就很少见到它。后来,文化生活出版社把纸型买过来,它才在大后方稍稍活动开。”

(1) 此文系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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