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关系的核心是性关系,有了性才有夫妻、父母、子女等关系。性,在横向上让毫无关系的两个个体得以基因重组,纵向上让基因可以在代际间传递。动物和早期人类群体多由血缘纽带联结,在此群体中,个体才能逐渐衍生出利他、合作等一系列社会行为。
早期人类或许并不明白交配和怀孕的关系,不清楚男人在生育中的作用[316]。因此,氏族由女性始祖沿着女性世系传递下去,母亲传给女儿,女儿传给外孙女[317]。生下来的男孩子属于母亲所在的氏族,但由于同姓不婚,他们需到别的氏族寻找妻子。女性可能同时拥有多个配偶,男性因为不能确定自己孩子的身份,孩子也不属于自己氏族,而吃了很多年的哑巴亏。
那个时候,遗产由本氏族成员继承,男性深感憋屈,辛辛苦苦挣一辈子钱,最后全给外甥外甥女了,自己连个承继香火的人都没有。以前,他们觉得女人生产非常神圣,到了年龄莫名其妙就生孩子了,所以屈服于女人的权威,但后来他们发现没有男人,女人也没办法怀孕。明白了自己不可或缺的作用,就可以谈条件了?
男人原本就在体力上优于女人,可以干许多女人无法胜任的工作。况且女人生产的成本实在太高,孕期行动不便,身体负荷加重,万一难产,不死也瘫,就算不难产,各种并发症、感染也会大大降低女性的生存质量。最倒霉的是,就算今年躲过了一劫,明年还要生。不能避孕且医疗水平低下,导致女性很难长期工作。
既然如此,男女便开始分工合作。男人对女人的要求很明确——你只和我一个人睡。女人的要求也很明确——你养我和孩子。二者一拍即合。男人掌控了女人的交配权后,后代身份明晰,财产当然要传给拥有自己50%遗传物质的子女,而不是只有25%相似的外甥外甥女。那么问题来了,男人要建立父系社会,女人想维持母系社会,究竟谁能获胜呢?母系社会中,女人和自己的直系女性亲属一起生活,与丈夫发生冲突时可以得到娘家强有力的支持,但在父系社会中,一个女人嫁到陌生的氏族,就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了。
两性博弈过程中,雌性的撒手锏是,我滥交你就不知道谁是你的孩子,雄性的撒手锏是,你滥交我就不供养你。在多数一夫一妻或一夫多妻的动物社会中,雄性可以很大程度保证配偶生下的孩子是自己亲生的,而在多夫制的动物社会中,雄性和后代的联结被切断,虽然他们免于了父爱的劳作,可却无法传承自己的权力、领地和资产。
生育,标志了两性根本的不同。雌性生产代价极大,孕期需要摄入更多能量,觅食时间增长,行动不便,对应的被捕食风险也有所增加。雌鸟下蛋之后体重会显著减轻,而体重是衡量身体健康状况的重要指标。母鸡生殖道最细的地方直径不到1厘米,却每天要下一个半个拳头大的鸡蛋。女人分娩时的撕裂伤也可能导致大小便失禁,阴道顺产则可能增加脏器脱垂概率。非洲一些国家的女性分娩死亡率高得惊人,比如,尼日尔女性终身分娩死亡率高达1/7[318]。
今天,虽然生产的风险已经极大降低,但生育给女性带来的职业上的牵绊依然不容忽视。在美国,女人每生一个孩子工资就降低5%,35岁以下的女性中,有孩子的和无孩子的收入差异甚至比两性收入差异还大[319]。相反,男性有了孩子之后,时薪却有所上涨[320]。这种现象被称为“当妈的贬值、当爹的升值”。因为女性生育黄金年龄和事业关键期重合,所以许多期望在学术界拿到终身教职的女性不得不放弃生子或延迟生子[321],而男性却没有这些束缚。
两性与生俱来的生理差异难以改变,不同个体的相处必然有冲突也有合作,性选择领域的研究长期聚焦对抗与博弈,是时候转换一下视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