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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州按狱

坊州按狱[1]二日
中部接戎塞[2],顽山四周遭[3]。 风冷木长瘦[4],石硗人亦劳[5]。 牧守苟怀仁[6],痒之时为搔[7]。 其爱如赤子[8],始得无啼号。   奈何贪狼心[9],润屋沉脂膏[10]。  攫搏如猛虎[11],吞噬若狂獒[12]。  山秃逾高采,水穷益深捞。三日  龟鱼既绝迹,鹿兔无遗毛。   氓苦税外缗[13],吏忧笑中刀。    大君明四目[14],烛之洞秋毫[15]。     眷兹一州命[16],虑齐坠波涛[17]。     临轩诏小臣[18]:汝往穷贪饕[19]。      分明举公法,为我缓穷骚[20]。四日   小臣诚小心,奉命如煎熬。       饮冰不待夕[21],驱马凌晨皋[22]。     及此督簿书,游词出狴牢[23]。       门墙见狼狈[24],案牍闻腥臊[25]。五日    探情与之言,变态如奸猱[26]。     真非既巧饰[27],伪意乃深韬[28]。    去恶犹农夫,稂莠须耘耨[29]。    恢恢布疏网[30],罪者何由逃。     自顾孱钝姿[31],利器非能操[32]。      六旬始归奏,霜落秋原蒿。八月六日     寄谢守土臣[33],努力清郡曹[34]。    须知听甚卑,勿谓天之高[35]。  

[1] 坊州:唐州名,619年分鄜州设置,因为境内有马坊,所以称坊州。治所在中部县(今陕西省黄陵县西北隆坊镇),辖境包括今陕西省黄陵县、宜君县。按狱:巡视监狱。

[2] 中部:指坊州治所中部县。戎塞:军事要塞。

[3] 顽山:指处于原始状态未被开发的山。

[4] 瘦:此指矮小。

[5] 硗(qiāo):土地坚硬不肥沃。劳:辛苦。

[6] 牧守:指州郡地方长官。怀仁:怀有仁爱之心。汉陆贾《新语·道基》:“圣人怀仁仗义。”

[7] 痒:喻百姓疾苦。为搔:喻为百姓解除疾苦。

[8] 赤子:本义为出生的婴儿,喻纯洁无瑕。《孟子·离娄下》:“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9] 贪狼:喻地方官贪婪凶狠如狼。

[10] “润屋”句:谓用民脂民膏富了自己家。润屋,本义使居室华丽生辉,引申为富有。《礼记·大学》:“富润屋,德润身。”

[11] 攫搏:攫取,掠夺。

[12] 狂獒:狂犬。獒,一种体型大、凶猛善斗的狗。

[13] 氓:民的古称。税外缗(mín):正常赋税之外勒索的钱财。缗,穿钱的绳子,后亦以称一串钱(一千文),此借指钱财。

[14] 大君:天子。四目:能观察四方的眼睛。《尚书·舜典》:“询于四岳,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孔传:“广视听于四方,使天下无壅塞。”

[15] 烛:洞悉。秋毫:秋季鸟兽的毫毛,比喻极小的事。

[16] 眷:顾念。

[17] 虑齐:谓清除杂念,夙夜忧劳。波涛:喻艰难的处境。晋葛洪《抱朴子·正郭》:“无故沉浮于波涛之间,倒屣于埃尘之中。”

[18] 小臣:作者自谓。

[19] 穷:穷追,尽全力追究。贪饕(tāo):贪得无厌,借指贪官污吏。

[20] 穷骚:穷人的忧愁。

[21] 饮冰:形容十分惶恐焦灼。语出《庄子·人间世》“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

[22] 皋:高地。

[23] 游词:浮夸、虚假的言辞。狴(bì)牢:牢狱。狴,狴犴,传说中的兽名。古代牢狱门上绘其形状,故用为牢狱的代称。

[24] “门墙”句:谓贪官依仗师门,狼狈为奸。门墙,师长之门。语出《论语·子张》。

[25] 案牍:公文。腥臊:借喻丑恶的事物。《国语·周语上》:“国之将亡,其君贪冒辟邪,淫佚荒怠,麤秽暴虐,其政腥臊,馨香不登。”韦昭注:“腥臊,臭恶也。”

[26] 变态:谓情状变化。猱(náo):一种猴类,即猕猴,灵活敏捷,善攀援。

[27] 真非:真实的罪行。巧饰:虚诈粉饰。《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服罪输情者虽重必释;游辞巧饰者虽轻必戮。”

[28] 韬:本义为弓或剑的套子,引申为隐藏,隐蔽。

[29] 稂莠(lánɡyǒu):稂和莠,都是形状像禾苗、妨害禾苗生长的杂草,比喻坏人。耘耨(nòu):中耕锄草,喻铲除坏人。

[30] “恢恢”句: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语出《老子》:“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31] 孱钝姿:懦弱愚笨的资质,作者自谓。

[32] 利器:锋利的武器。此喻执法之权。

[33] 守土臣:指地方长官。

[34] 郡曹:郡衙。

[35] “须知”二句:谓不要以为皇帝高高在上,要知道他可以洞察人间最卑微的地方。语出《史记·宋微子世家》:“天高听卑。君有君人之言三,荧惑宜有动。”卑,低下。天,原指上天神明,喻指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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