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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结语

达里尔,好久没见了!你在这做什么?

我在这做什么?我在这工作啊。这是我的殡仪馆。

天啊,我们都不知道你是做这行的。

你们也没问过啊。诶,你们怎么在这啊?

我们是来参加老朋友弗雷迪·莫里亚蒂的葬礼的。

哦对,老弗雷迪。我刚刚还在为他的葬礼准备节目。

节目?

对,我在殡仪服务中加入了点新东西。跟你们的谈话让我开始思考很多事情。我一辈子都在跟死人打交道,但从未真正思考过死亡。

但是你要在葬礼上表演节目?

找个地方坐下。我要上台了。你们看就是了。

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你们可能已经注意到,大厅里还在举行其他的葬礼。那边的葬礼是为发明戏法的人举行的。事实上,给他举行葬礼是一个不小的挑战。我们把他放进棺材的时候,先放的左腿,这个时候麻烦来了。

你们很多人都问我,这个房间的家具是从哪买的。家具可都是路易十四年代的。

上周我们为一个在船只失事中溺水身亡的人举行了葬礼。他租了一条船,管理员在岸上不停地对他大喊:“99 号船,时间到了。99 号船,时间到了,请返回码头。”他们叫了好几遍,但是没有人回答。然后他们想起来,他们一共只有 75 条船——根本没有什么 99 号船。这时他们意识到,66 号船出问题了。

我的员工现在在取一个字谜大师的尸体。他的家人希望能在棺材盖上印上字谜。

不过我要严肃一会儿,最近我都在读关于生死意义以及来生的哲学书。这些哲学家对于这些东西有着截然不同的理论,而且说实话,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像你、我和老弗莱德这样的普通人是怎么想这些问题的。

但有一个例外,就是一百年前的美国哲学家,威廉·詹姆斯。他的一些见解一针见血。比如,他曾说,在思考一切的意义时,哲学家跟你我这些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他认为,所有人对这些哲学大问题的回答,大都是出自直觉。他把这种直觉称为“我们对生命之真谛无以言说(dumb)的感悟”,他原话中的“dumb”并不是蠢笨的贬低意思。不管是专业的哲学家还是你我一样的普通人,我们对于人生意义的感悟主要都是依赖于本能。詹姆斯说过我们都有各自“感受宇宙的推动力和压力”的方式。

但有些哲学家试图掩盖这个事实——他们探索和感受哲学大问题的方式跟我们一样,我在这里也就不点名道姓了,主要是因为不会念。他们为自己的结论找出各种空想客观的理由,但他们之所以真的得到了这些结论,是因为他们跟其他人一样,首先相信了自己的本能。但是他们希望得到令人印象深刻而又与本能感受相符的哲学解释,所以就把头脑中想到的东西建构出来。在我看来,他们有些卑鄙:本来是通过本能找到了答案,却选择宇宙作为证据,并忽略任何与之不符的东西。要我说,真下作。

詹姆斯说的下面几句话也让我很有共鸣。他说,如果事实并不像霓虹灯一样清楚,那么我们可以选择对自己来说最好的哲学。他说的就是一切的意义——生命、死亡和一切。所以,如果云中的天堂是宇宙给你的动力,那又有什么问题?我怎么能说你是错的?我真诚地希望你能够到达天堂,也希望我有时间能上去看看你。我们可以轻松一下,喝点啤酒,好好聊聊。就像有时候同最后一排那两位新朋友一样。对,就是那两个老家伙。

哦,还有最后一件事。有位美国剧作家叫桑顿·怀尔德,在他的戏剧《小镇》(Our Town)中的第三幕里,女主角艾米丽死于分娩。然后,她获得了一个机会,可以把生命中的某一天重过一次。她选择了自己十二岁的生日。一开始她为重生喜出望外,兴奋不已,但是很快就意识到,时间过得太快,她的人生大多都虚度了。“我们甚至没有时间凝视彼此。”她大喊道。最后她对着剧院经理说:“大家活着的时候难道意识不到生命吗?难道不是每分每秒都能意识到生命有多么珍贵吗?”剧院经理说:“圣人和诗人或许如此,他们有时会意识到这一点。”

谢谢大家今日前来,我知道你们是来看弗雷迪,不是来看我的,但是弗雷迪现在不方便见大家。谢谢你们听我在这废话。再说最后一个故事——我保证是最后一个。

海德格尔跟一只河马散步到天国之门,圣彼得说:“听着,今天只剩一个房间了。谁能更好地回答‘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就可以进入天堂。”

海德格尔说:“明确地思考存在,需要忽视存在(Being),到只把存在当作存在物(being)并把存在物作为存在物的程度,所有的形而上学都是一样。”

但是河马还未发一言,圣彼得就告诉他:“河马,今天天堂的房间归你了。”

大家晚安!要平安到家哦!你也是,弗雷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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