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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遗忘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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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西姆·勒维尔只需穿过走廊便可从纳迪亚·宾奇法官的办公室去到马丁·麦尔奇约法官的办公室。他已从代理检察官格特朗那里得到了公布艾迪·斯达克案情的许可和预审法官的指示。此行竟然轻而易举地说服了格特朗同意让他再次调查博尔特命案。他总算得到了格特朗的默许,因为对方知道他的心思。勒维尔不喜欢猜测,或许法官冰冷的外表下也有一颗怜悯之心,而平日里的倨傲姿态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他觉得格特朗态度的转变肯定与刑侦队领导罗曼·巴尔泰有关。“代理检察官先生,劳您大驾给他行行方便吧。这样或许能让他走出日渐深陷的窟窿。还有,您知道的,他病了……尽管他矢口否认,但我知道他时日不多了……”

麦尔奇约法官生性热情,接待了勒维尔。法官五十出头,蓄着小胡子,面相和一只因多次参加体育竞技而累得奄奄一息的獒犬没有区别。少校一见到他,便感觉以后的审讯工作也会“无力推进”。其实很早以前麦尔奇约就该升迁了,给他提供的职位薪水更多,也更清闲,他却如同抱着骨头啃的狗一样牢牢抓着预审庭的位置不放。他的全部人生注定要留在这里。自国家法官学院毕业后,他一直辗转于不同的城市,却从不同意调换工作。他和勒维尔是同一批来到凡尔赛司法警署的,而博尔特命案就是他接手的第一桩案子。他的心里也钉了颗失败的钉子。马克西姆施展了些“伎俩”就能使他同意重新调查该案,也是因为他的这种患得患失。难得一见少校久违的爽朗笑容,法官满身横肉的身体躲在堆满东西的办公桌后,背对窗户而坐。勒维尔可以从窗外一览无余地看到城堡风光。

“博尔特命案的事,您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呢?”他开门见山地责备还在站立着的勒维尔,“您坐,您这样站着会让我感觉眩晕!”

“法官先生,”勒维尔边坐下边回应道,“您是了解我的,如果我对此案还有疑虑,就一定会追查到底。请您相信我,我们会查清这桩命案的,我对此确信不疑……”

“您为何如此自信呢?”

少校简略地向他提及艾莉薇儿·博尔特的状况。她拒绝解释收入来源,拒绝回答张扬酒吧的经营转让问题,与此同时,她搬到了一幢于她而言比以前屋子大十倍的房屋里,却不加维护。她表面顽冥不灵,实则心机深沉。

至于他和她上次的谈话内容,他却只字不提:

“艾莉薇儿,这张照片的人是谁?何时照的?为什么您会和我的妻子出现在皇后小吃店里?我不想为难您,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女儿已病得无药可救,我相信假如有人让她明白她的生活为什么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就会好起来的。我敢肯定,艾莉薇儿,您,您会助我一臂之力的,”他继续刨根问底,“您有个儿子,对吗?”

她回答说她的儿子与此事无关,情景再现对孩子毫无意义。他答应让她过清净的日子,只要她解释清楚为何会和他妻子出现在同一张照片里。她流露出一丝苦笑,笑意勉强,仿若在向世人宣告:警察的承诺无异于流氓地痞的承诺。但她终于对他和盘托出:

“您的妻子教声乐课,我有时会带着我的儿子杰里米去青年活动中心。某天他听闻合唱团的歌声,久久伫立……他很欣赏您太太的歌声,很喜欢她。您知道的……合唱团当时正为圣吕班教堂的圣诞午夜弥撒排练,而十一月底,我的先生又死于非命。他喝得酩酊大醉,在车里自焚了……杰里米为此心绪不宁,他本该从迪穆兰的死亡阴影中走出……这个王八蛋,常常对我们动粗。但杰里米的世界停滞了,十五岁的他不再去学校,甚至也不去上声乐课……您太太给我打电话商量让他回到合唱团。他其实无所事事,终日游荡于朗布依埃,偶尔也游荡到凡尔赛。我都数不清去外面找了他多少次了。某天我去凡尔赛那边寻他,却在一家茶室门口碰上了您太太……她请我进去小酌一杯。她还告诉我说我儿子完全应该回去唱歌,因为他是合唱团里绝无仅有的真正‘男中音’。您手里的这张照片是由一位高个金发女郎拍的,我想……应该是老板娘吧。”

不,勒维尔没有提及他们间的谈话内容。对方仅用寥寥数语讲述了玛琳的出现,而之前的事情,他也闭口不提。麦尔奇约法官不必了解这些。倒是有一个细节他是要补充的,就是直至如今博尔特太太都拒绝谈论她的儿子。只要一问她儿子的事情,他和她就无法交流下去。

“好吧,”麦尔奇约法官终于开口:“所以您要去见见这个叫纳坦·勒比克……的小伙子?注意:在没有监护人或是诸如此类的情形下是不允许让他来录口供的。”

“我问过了,他成年了,已有言论自由。但我不会单独给他录口供的,我要让他双亲中的一方也来听听。还有,我想再去查查酒吧那边的情况。”

“张扬酒吧吗?”麦尔奇约颇为吃惊,“您查到什么新线索了吗?”

“我想查清酒吧最近这几个月的装修账目。同时我还要法院提供技术援助——我要监听几个电话号码。”

法官对他有信心。他绝不让勒维尔失望。他的过分热情就是要给他鼓劲,让他相信他并没有因为某些人的蠢话而生气,那些家伙们还居然公开嘲笑他的长相,连他们的律师都助纣为虐。

就在他忙着向书记官交待第一个要准备的调查令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代理检察官格特朗探进了脑袋,瞧见勒维尔时似乎松了口气:

“我猜您肯定就在这里!”他没好气地说道。

麦尔奇约法官停下交代事项,勒维尔艰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看到格特朗,他突然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刚刚艾莉薇儿·博尔特太太的律师朱潘先生给我来电话了。”

“啊,好个狂妄的朱潘!”麦尔奇约嚷嚷起来,谁也没有料想到他竟和勒维尔站到了一边。

“可能是有些狂妄。但不管怎样,他很恼火。他明确抗议勒维尔少校骚扰他的当事人,好像……”

“我去拜访过他的当事人,”勒维尔坦承,堵住了另一人的嘴巴,“可我不是去调查命案的。”

“好啊,那您可否告诉我,您为何而去呢?”

“不可以,很抱歉,这……是我的私事。”

“听着,勒维尔,‘你的私事’是站不住脚的,她打算告你。”

“她最好去告我!这样看来,她的反应只说明了一件事……”

“她疯了。”麦尔奇约法官随声附和道。

“是吗?”代理检察官起身,脸上的神情无异于迎战的公鸡,“还有你,马丁,你也掺和其中吗?既然如此……就别怪我没提醒过二位!还有,我,我该对那个打我们鬼主意的家伙说些什么呢?”

“你告诉他勒维尔有重新调查的调查令,我们会在调查令上标注今早的时间:九点。这足以让他闭嘴了。”

路易·格特朗扭动肢体,手舞足蹈;勒维尔却皱起了眉:

“这对我来说起不了什么作用,”他说道,“不是要在调查令上追加时间的问题,但这主意的确不错,他知道来了新的调查令,就会去通知当事人……或许,一石激起千层浪。”

“那您呢,您去见了这个女人,不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吗?”格特朗反驳道。

“您只要告诉他我老了,脑袋不好使了,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您会查清此事的,并且您还会惩处我。这样的话,他在思考要如何应付我的时候,案情又往前迈进一步了。”

“好吧,”代理检察官让步了,“可我还是要对您说,最好从某些事情的阴影中走出,否则我们总是原地踏步……”

格特朗一离开,他俩便捧腹大笑,勒维尔又是一阵咳嗽。

“您没事吧?”女书记员的语气里满是怜悯,法官则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法官把勒维尔需要的文件拿给了他,而在交接之前,他关爱地对眼里布满血丝、嘴唇上方残留着鼻涕、气喘吁吁的勒维尔说道:

“别拖了,您的病情也许很严重,您知道的……”

“我知道,法官先生,谢谢,谢谢您为我所做的一切……”

“您一直都在找她吗……”法官握住他的手时问道,“……您的妻子,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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