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康茂德皇帝从小就憎恨一切有理性的事情,他反而对拳击和狩猎这种通俗娱乐比一般人还要着迷。
父皇马可·奥勒留聘请优秀教师为他讲课让他深恶痛绝,他也从来没有认真听过。对摩尔人和帕提亚人所教的掷枪和拉弓等武术,康茂德倒是非常感兴趣,不必花多久的时间,其技术就能与最熟练的教师比肩。
将自己出人头地的机会寄托在主人恶德上的卑鄙家伙,对这个无耻皇帝的嗜好大声喝彩,鼓掌叫好,这让皇帝想起希腊英雄赫拉克勒斯在民众心中留下的永恒名声。赫拉克勒斯以制伏涅墨亚的狮子以及厄律曼托斯山的野猪的功绩,在众神中占有一席之地。
话虽如此,他们是否忘记指出最重要的一点?也就是会把人战胜野兽视为英雄壮举的,乃是远古时代和野兽相争且未开垦土地的原始社会。
而在开化的罗马帝国,从很早以前起,野兽就在大都市的近郊、在人们面前销声匿迹。因此,袭击猛兽的藏身处,捕捉猛兽,再送到罗马城在竞技中将之杀死的这些皇帝愚蠢至极的行为,除了扰民之外,没有丝毫价值可言。
然而,康茂德皇帝并不能理解二者有何不同。他完全地沉迷于竞技的华丽外貌,以罗马的赫拉克勒斯自居。他将木棍、狮皮跟几个显示帝权的象征物一起摆在宝座旁,并且命人在帝国内的所有地方都建造他的雕像——雕像的姿势完全模仿那个希腊英雄。
这样,康茂德皇帝对这种吹捧乐得忘乎所以,逐渐忘记什么是羞耻。最后他决定,原本只让少数宠臣看的技术也要在罗马城民面前表演一番。
出于奉承、惧怕或者好奇心等各种动机,群众把圆形竞技场挤得水泄不通,并且作为观众,当然对这个角斗士皇帝的非凡本事大声喝彩。
不论是野兽的脑门还是心脏,只要被他瞄准就必定一剑毙命。一赶过疾奔的鸵鸟,手一扬,呈弯月形的利刃就斩下那修长的脖子。豹一放掉,这名射手就静等着豹朝哆嗦的罪犯扑过去。下一瞬间,野兽一跃而起,箭一飞,野兽当场倒地,罪犯毫发无伤。
接着从栅栏里一次放出一百只狮子,从康茂德皇帝手中飞出的长枪,无比精准地把四处狂奔的狮子一一击毙,简直是百发百中。不止狮子,就连大象的庞大躯体和犀牛的厚皮,也都无法阻挡那锐利的枪尖。
各种稀有的珍贵野兽被从印度和埃塞俄比亚运来,只在美术中,不,或许只在故事中出现的动物,就这样在竞技场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悲惨地一一丧命。
在这样的表演中登场并以罗马的赫拉克勒斯自居的皇帝,身边受到重重警戒的保护,因为完全不可能理解皇帝的威权及其神圣尊严的凶猛野兽,很有可能会在临死挣扎之际扑向皇帝,伤害皇帝的身体。
皇帝在剑客中列席,为在国法和惯例中都被视为“贱业”的技术感到衷心的满足。这一点看在大众眼中,就连最卑贱的人也感到可耻和愤怒。
康茂德皇帝自己扮演圆盾手的角色,穿上圆盾手的服装,手执圆盾手的武器,和扮演网斗士的人格斗。在竞技场上血流成河的竞技中,那也是最精彩的表演之一。
扮演圆盾手的人,全身用盔甲、长剑、圆形盾牌武装起来,而扮演网斗士的对手,则全身一丝不挂,手执巨大的网和三叉戟。圆盾手要斩下敌人的首级,网斗士则要活捉对方。第一次抛掷出去的网落空后,在准备好第二次抛网之前,网斗士必须躲过圆盾手的追杀。
这个角色,康茂德皇帝一共演出过七百三十次。这个辉煌的成绩很详细地记载于帝国正式的行事记录中。
但是,他的荒唐并不只如此而已,就像无耻的行径一次也不肯错过似的,他也从剑客的共同基金中领取天价的年金。为此他课征新税。对罗马城民来说,应该再也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了。
不用说也知道,在这样的比赛中,皇帝永远都是胜利者。竞技场上虽然很少有流血的胜利场面,不过在剑客训练所和宫殿里的训练中,却有不少可怜的对手必须接受来自康茂德皇帝致命一剑的荣誉,用自己的血去把谄媚行为弥封起来。
对这个暴君来说,他已经无法满足赫拉克勒斯的称呼了,只有当时著名的保卢斯的名字才能让他心动。于是这个保卢斯的名字被镌刻在康茂德皇帝无数巨大的雕像上,而且在元老院的欢呼赞叹声中,人们也会一再听到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