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赵显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闻讯而来的徐知平、胡昌海、高进、玛丽亚、林小民、苏筱、何从容已经等在办公室里,听到脚步声,纷纷站了起来,转过身,看着他。

赵显坤摊摊手,笑了笑:“我没事。”

其他人还在组织语言,想着怎么婉转安慰一下,然后再怎么转入正题,胡昌海已经直愣愣地问出一串:“董事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兴的地,你为什么要瞒着大家?还有你跟夏明是不是真的有私下交易?”

赵显坤脸色微变,进去六天,出来就被质问,即使他涵养好,即使他知道胡工耿直没有坏心思,感觉也不好受。

徐知平察言观色,推了胡昌海一把:“胡工,你急什么,让董事长先休息一下。”

“不用,不用休息,就是喝了几杯茶而已。”赵显坤恢复平常神色,“胡工的问题,大家应该都很关心,那我就简单说一下吧……”把刚才同汪明宇说的那番话复述了一遍,“……夏明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怕说出去,你们对他有看法,所以想暂时瞒着你们。”

胡昌海很不赞同地说:“用人先用德,就他这样狼子野心的,算哪门子的人才。”

“我就是担心大家都跟胡工一样的想法。”

胡昌海瞅了苏筱一眼,说:“董事长,请恕我直言,最近这两年,你的眼力见儿真不行了。”

“胡工呀,用人不能拘于一格,咱们既要有冲锋陷阵的战士,也要有运筹帷幄的统帅。夏明只是一时跑偏。”

胡昌海没有再说,但明显不信。

再看其他人,除了苏筱,也都是一脸将信将疑。

赵显坤便明白了,大家都没听进去。也不能怪他们,毕竟是他隐瞒在先。信任这个东西很脆弱,也很纯粹,要么就是100%,要么就是0。

见气氛冷了下来,徐知平打圆场:“董事长刚回来,还是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咱们晚点再说。”

其他人纷纷点头,虽然心里都有一肚子的话,但现在说什么都不太合适。临时股东大会召开在即,目前看来形势对赵显坤不利,但谁知道风波会不会陡转,现在过早表态,将来可能被反复打脸,还是等大会结束之后再说吧。

苏筱是真有话说,磨磨蹭蹭地落在最后,赵显坤似乎看出她的意图,她经过身侧时,低声说:“安心工作,别胡思乱想。”

他的镇定非常有感染力,苏筱忐忑不安的心瞬间被按平了,心想,是啊,赵显坤毕竟做了十几年董事长,手里又握着振华37%的股权,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多少权力斗争,不可能一点反制手段都没有。

等所有人走后,赵显坤露出疲态,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沙发前坐下,吩咐唐秘书:“把门关了,我谁都不见。”

唐秘书答应一声,却不走,眼睛红红地看着他。

赵显坤用哄小孩子的口气说:“是不是我不在这段时间,有人欺负你了,没关系,过段时间我给你讨回来。”

唐秘书破涕为笑,转身走开。

赵显坤解开衬衣扣子,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很累,不是身体有多累,而是心里很累。来自身边人的攻击让人防不胜防,如毒蛇的噬咬,又狠又准。汪明宇知道他所有的关系网,知道上面那些人的忌讳,有针对性地安排了措施,以至于他在里面待了将近六天,这真是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现在他先机已失,威信也被严重损害,失了势头。

失了势头,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一般人都有慕强心理。一直以来,他的强大,他的无所不能,给了小股东们很大的信心,他们无条件地相信他,支持他,甚至崇拜他。而他们的支持又让他能够继续强大下去,在股东大会上无往不利。现在,汪明宇灭了他的威风长了自己的势头,不用说,肯定有一批小股东倒向他了。这回的临时股东大会对他来说,十分凶险,胜算寥寥。

果然等他睡了一觉起来,给几个股东打电话约吃饭,不是在出差,就是行程已经有安排,或者干脆电话打不通。赵显坤想了想,给李大维打了一个越洋电话。

李大维很快接通了电话:“Hi,赵董。”

赵显坤笑着说:“何先生又去哪里玩了,电话一直打不通。”

“先生前段时间狩猎时受了一点伤,一直在静养。”李大维真诚地说着假话,“有事的话,您跟我说就好。”

“关于两天后的股东大会,想跟他交流一下看法。”

“这件事,先生跟我提起过。”李大维顿了顿说,“他当然相信您的清白,并且会一如既往地支持您。但他也认为,股东们联合起来保护自己的利益不受侵犯是他们的合法权益。”

一句漂亮的废话。

赵显坤笑了笑:“明白了。请转告何先生,祝他早日康复。”

“谢谢。也祝您一切顺利。”

李大维挂断电话,立刻给何从容打了一个电话。

“收到授权书没?”

“什么授权书?”

“先生授权你在临时股东大会上投票,前两天寄出的,今天应该到了,寄到你的公寓。”

“他要投谁?”

“目前看来,汪明宇赢面很大,他也跟我们谈好了条件,原则上我们也投他。先生的意思,我们这票留到最后,如果汪明宇赢,又或者我们这票是决定性的一票,那么都投汪明宇;如果赵显坤翻盘,那就投他。”

何从容皱眉,说:“我感觉我要扮演一个不光彩的工具人。”

李大维笑了笑,说:“Mark,你要明白,我们之所以一直无往不利,是因为我们一直跟赢家站在一边。”

挂断电话,何从容心里很不舒服,他起身,将通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推开一缝。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就是一股冲动,想跟赵显坤说几句话,或许你一定能赢之类的废话,或许是暗示他不要相信自己的父亲。

房间里空空的,无声无息,没有人在。

他愣了愣,赶紧去门口的秘书台:“小唐,董事长呢?”

“他回去了。”

“回去了呀?”何从容有些怅然,但又松了一口气。

赵显坤这一走,居然两天没来上班,电话也打不通,谁都找不到他,这可把徐知平他们急坏了。汪明宇心里很是得意,觉得赵显坤是主动放弃了,毕竟他证据在握,大部分股东都已经倒向他了。

他踌躇满志,走路生风。集团里的员工们可能也意识到风向要变,对他也额外恭敬。他享受到从前赵显坤享受的敬佩目光,毕恭毕敬的态度,这种万人之上的感觉真的非常美妙。

赵显坤是股东大会当天出现的。

向来都是前呼后拥的他,这次是一个人走进会场。走进会场之后,也只有寥寥几个股东同他打招呼,握手问好。与他的落魄相比,汪明宇不仅是前呼后拥走进会场,而且一走进会场,就被中小股东们团团围住,握手问好。

赵显坤神色平静地在主席位坐下。

其他人也纷纷落座。

玛丽亚宣布振华集团临时股东大会正式开始,第一个议案罢免赵显坤。

因为主要证据是夏明的检讨书,他自然也被叫来作为证人。

夏明从会议室外面走进来,朝大家微微颔首。

早就蓄势待发的第四大股东刘董扬了扬书面材料:“这是你写的?”

“是。”

刘董递给他:“你念一下。”

夏明接过,大声地念了出来:“我怀着十二分的愧疚与懊悔写下这份检讨书。为了大兴农田临时建筑楼里生存的三十来户人家,我不得不答应董事长的代持要求。汪明宇老总一直苦口婆心地教育我,不要误入迷途。明明白白地做事,敞敞亮亮地做人,也是我的家训。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再替董事长隐瞒下去。代持没有书面协议,只是一个口头承诺。持有的天字号股份,我的(不包括我舅舅的),归董事长所有。”

股东们其实早就知道,但是听过之后,还是再次吃惊,议论纷纷,会议室里一片嗡嗡说话声。

有一个跟赵显坤关系不错的股东高声说:“既然是口头协议,那怎么知道不是你编的?”

有几个小股东也轻声附和:“就是,谁知道是不是编的。”

汪明宇一使眼色,有个小股东会意地站了起来,高声道:“这种见不得光的协议,怎么可能会留下书面证据。”

“没有书面证据那能叫证据吗?那不是张嘴就来。”

“你不会动脑筋吗?他们舅甥两个加起来10%,合理吗?”

“合理,怎么就不合理了,这不就是看本事吗?”

“好了,各位请安静一下。”汪明宇摆摆手,拔高声音说,“虽然没有书面协议,但我们有证人。集团保安部经理亲耳听到董事长和夏明的交易,他现在在楼下待命,我马上叫他上来。”

“确实有个证人。”夏明配合地说,“当时我跟董事长说话的时候,董事长叫了保安部经理过来,这个人亲耳听到董事长说——要和我做个交易,于是他报告了汪总。汪总这才发现了大兴的土地,然后他将大兴的土地和全员持股计划结合在一起,得出了董事长找我代持的结论……”

汪明宇不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夏明冲他笑了笑说:“逻辑上非常合理,如果我不是当事人,我也会相信。”

猝不及防的反水,汪明宇下意识地脸色一沉,霍然起身:“你什么意思!”

“说实话,我之前不怎么看好你,觉得你不太聪明。但是这回你确实让我刮目相看,又稳又狠,把毫无防备的董事长送去喝茶,利用他喝茶期间无法活动,控制住舆论,让集团领导班子和董事会都和你站在一起。如果你就停在这一步,今天的股东大会真有可能会罢免董事长。毕竟对于股东们来说,代持这种损害集团利益的事情,他们是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夏明一边说话一边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摇摇头,“可是你太贪婪了,打倒董事长还不够,你还想要大兴那块地。你打着董事会的名义来审问我,说是调查我跟董事长代持一事,其实想要让我帮你当上董事长,然后再一起瓜分天科,51%股份归我,49%归你由我代持,你想得真美……”

股东们再次震惊,议论声起,一片嗡嗡。

“什么意思呀?”

“到底谁要代持呀?”

刘董厉声问:“汪总,这到底怎么回事?”

汪明宇毕竟是老江湖,刚才夏明突然反水,确实让他猝不及防有些失态,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不屑地说:“大家别相信他,他这是诬陷。你们想想,董事长故意隐瞒大兴的土地,再搞出一个天字号全员持股计划将股权转给他和他舅舅,这都是实实在在的证据,不是我编造出来的。要不是我及时发现,这件事情都成了。”

夏明说:“当时天科已经启动剥离程序,大兴的土地只有我、苏筱和董事长三个人知道。如果董事长想通过代持获取利益,为什么不直接剥离天科,由我代持?49%和5%,这个选择题,正常人都会做吧。”

有小股东附和:“对对对,是这个理。”

“要我,肯定选49%,有好几个亿吧。”

汪明宇重重地鼓掌:“说得好。既然正常人都会做,你难道不是正常人?你刚才说我答应将来剥离天科,51%的股份归你,你为什么不选?51%和0之间,这个选择题,正常人也会做吧。”

大家又糊涂了。

“也有道理呀。”

“天哪,到底谁说的是真话呀?”

夏明摆摆手说:“大家不要着急,我有证据,证明汪总找我代持。”

汪明宇明显不信,哈哈大笑两声,说:“有证据你赶紧拿上来,还磨叽什么?”

夏明说:“看来汪总忘记了,那天晚上,房间里除了我和你,还有一部DV。”

汪明宇眼神微变。但他很快想起自己关了DV,当时跟夏明说代持那番话的时候他还回头看了一眼DV,确实指示灯熄灭了。他顿时放下心,用那种“我看你玩什么把戏”的戏谑眼神看着夏明。

“你一定在想,你已经关掉DV了。但你忘记了,你中间离开了审讯室一段时间,我又把它重新打开了,为了避免让你发现……”夏明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片口香糖,“我用口香糖黏住了指示灯。”

汪明宇脸色大变。

夏明笃定地笑:“现在我们只要看看DV指示灯上是不是黏着口香糖……”

当着所有人的面,夏明打开免提,拨通了手机上登记为“保安部”的电话:“麻烦你们看看DV指示灯上是不是黏着口香糖?”

电话那端传来翻找东西的声响,一会儿,响起一个惊讶的男声:“是有口香糖,什么时候黏上的呀?”

“麻烦你们把DV送上来。”

夏明挂断电话,看着脸色苍白的汪明宇,说:“汪总,等保安部把DV送上来,看看你有没有承诺,等你当了董事长就剥离天科……”

“那是骗你的。”汪明宇气急败坏,“我怎么可能真的会……”

突然意识到不对,戛然而止。

满屋子的人都震惊地看着他。刘董怒其不争地摇头叹气。

汪明宇心如死灰,看到面前的夏明嘴角勾了勾,闪过一丝笑意,突然就明白过来了。

夏明在诈他!

夏明凑近汪明宇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打的是天科保安部的电话。”

“你他妈的。”汪明宇大感羞辱,又气又急,一把揪住夏明的衣领。他旁边坐着的两人反应及时,将两人分开,将汪明宇按在位置上。汪明宇喘着粗气,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人过。

赵显坤看着他如此狼狈,心里也不是滋味,叹口气说:“明宇啊,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吗?你看到了大兴那块地,但没有看到地上那些人;你看到了全员持股计划的‘持股’两个字,但没有看到‘全员’两个字。你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人了,只看得到利益。”

汪明宇瞪着他说:“别他妈的说风凉话了。”

夏明整整衣衫,走回原来的位置,朗声说:“各位股东,真真假假,我想大家已经心里有数了。我和赵显坤董事长没有任何代持协议。至于天字号全员持股计划,还是由苏筱来跟你们解释吧。”

夏明打开门,朝外面候着的苏筱扬了扬头。

苏筱冲他晃了晃大拇指,然后走了进来。

“各位股东,我叫苏筱,是集团的副总经济师,天字号改革小组组长,全员持股方案是我提出来的。为什么会提出一个这样的方案呢?”苏筱顿了顿,“因为不久之前,我遇到一个行业前辈,他是一个瓦工。他出生于新中国成立那一年,生在农村长在农村。20世纪80年代到北京打工,因为手艺好,加入一家公司,成为他们的瓦工组长。那是他最风光的时候,手下带着一百多号人。”

刚刚经历过一场不断反转的闹剧,股东们还处于懵逼状态,但是苏筱长相清秀,说话清脆,天然带着一股镇定人心的力量,能让人心思澄清。原本闹哄哄的会议室,渐渐变得鸦雀无声。

“……后来,他老了,干不动活了,老家房子塌了,他也回不去了。儿子生病死了,儿媳妇改嫁了,他一贫如洗,带着年幼的孙子在城市里漂泊。没有人愿意用他,他太老了。他以前的公司知道他的情况后,安排他住进一幢临时建筑物。这幢临时建筑物就在大兴,里面总共三十多户人家,退休前都是建筑工人。他们在这个城市里,建起了很多很多的房子,但是没有一套属于自己的。”

苏筱打开幻灯机,一张张照片在投影仪上闪过,最后定格于砌砖老人的照片。

苏筱说:“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我知道,他们曾经属于同一家公司——振华。”

“各位股东,也许我的想法天真了一些,但我认为……”苏筱诚恳地说,“振华,不只是董事长,不只是领导班子,不只是我,是每一个振华员工,曾经的、现在的,以及未来的,所有人聚在一起,才是振华。任何一个人掉链子了,都不叫振华。”

会议室里很安静,有些人深深动容,有些人不以为然。

苏筱朝大家深深地鞠躬,然后退出了会议室。

门阖上瞬间,会议室里立刻炸了。

走廊里,夏明倚着墙,看着苏筱走了过来。

苏筱伸出手,他会意与她击掌。

“我听说你给了汪总一封检讨书,我就知道他完了。”苏筱站在他旁边,也倚着墙,“那几天,他不是挺得意嘛,每天笑得跟朵菊花一样,我就超级想告诉他——大兄弟,你已经掉坑里了。”

夏明哈哈大笑。

苏筱赶紧捂住他的嘴巴,转头看看会议室方向,还好,屋里吵翻天了。

整整吵了一个下午。

会议结束时,早就按捺不住的何从容第一个冲出会议室,玛丽亚追着他进了电梯,等电梯门合拢,问:“你怎么不投汪总?”

何从容看着她:“你想投他?”

其实玛丽亚也不情愿,眼神闪了闪:“可是……咱们怎么跟他们交待?”

“David不是说了嘛,我们之所以一直无往不利,是因为一直跟赢家站在一边。现在董事长就是赢家,我和他站在一起,完全没有问题。”

“你觉得他们不会询问最后投票阶段的经过?”

何从容无所谓地耸耸肩:“问了又怎么样,放心好了,他们不会为打翻的牛奶生气。”

“但是下次他们不会把牛奶放在你手里。”

“那我就去抢过来。”何从容嚣张地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我现在觉得从前真是太幼稚了,用不务正业气他,用醉生梦死对抗他,他才不在乎呢。他最在乎的就是钱,我得把钱抢过来。”

玛丽亚有些吃惊,但也不算特别吃惊。

掠食者的儿子自然流淌着掠食者的鲜血。

“玛丽亚,这个时候,你难道不应该跟我说一声加油吗?”

“加油。”

罢免赵显坤的议案自然是没有通过,《天字号全员持股方案》也没有通过。

苏筱、夏明和唐秘书等在秘书台,看到安然无恙的赵显坤,同时松了口气,鼓掌欢迎。赵显坤笑着摆了摆手,然后向苏筱和夏明招招手,对唐秘书说:“守好门,谁来我都不见。”

苏筱和夏明跟着赵显坤走进办公室。

赵显坤歉意地看着夏明,欲言又止。

夏明说:“是要开除我吗?董事长不必介意,我早有准备。”

“你真是聪明呀。”赵显坤感慨地说,又欣慰又难过。欣慰于夏明聪慧不用费口舌,难过这么好的人才不能留在集团。他们不是看不到夏明的才智,就是因为看到了,所以坚决要把他弄走。他们希望赵显坤强大,但也不希望他过于强大,凌驾所有股东之上。他已经如此强势,再来一个才智过人的夏明,让股东们怎么活,让领导班子其他成员怎么活?所以夏明必须走,苏筱可以留。在大部分人眼里,女人都是弱者,再厉害也折腾不出多大的水花。

“但你放心,牛师傅他们我会妥善安排的。”

“谢谢董事长。”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

汪明宇这次出手是蓄力已久,很是老辣,赵显坤完全没防范,陷入被动。正是夏明这一出好戏,让他看起来像个跳梁小丑,毁了他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信,断绝他的上升之路。即使如此,股东们依然认为汪明宇是吹哨人。集团里需要一个吹哨人,如果没有,赵显坤将一手遮天。

所以,汪明宇的职位待遇都不变。

要搁从前,苏筱一定觉得不可思议,但她现在已经懂得,所有牌面都不过是背后力量的角逐。汪明宇是股东们留在集团领导班子里制衡赵显坤的一张牌,经过这一次的事件,股东们多多少少对赵显坤起了防范之心。

夏明走后,赵显坤又留下苏筱单独说话。

“全员持股方案被否决了。”

苏筱说:“我有心理准备,这个方案触动了股东利益,他们不可能这么快想通。”

“接下去你想怎么做?”

“我想继续干。”

“怎么干?”

“先完成合并,再慢慢推动全员持股。”

赵显坤想了想,说:“你知道,有一句老话,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一是从别人口袋里掏出钱,二是把思想放进别人的脑袋里。”

苏筱坚定地说:“一次放不进去,那就再来一次。”

赵显坤欣慰地笑了:“就喜欢你这种不服输的精神。”

苏筱不像夏明那么擅长运筹帷幄,但她百折不挠的精神、敢为天下先的勇气,也是别人没有的。夏明用才智战胜别人,她用勇气感染别人。

“董事长,我觉得接下去咱们应该……”

赵显坤摆摆手,打断她,笑着说:“太晚了,赶紧回去吧,未来还很长,不急在今天。”

苏筱这才想起他开了一下午的会,还经历这么大的转折,肯定身心俱疲。

“董事长您好好休息。”走了两步,她又转过身,好奇地问,“董事长你跟夏明真有交易吗?是什么交易呀?”

“这可不能告诉你。”赵显坤神神秘秘地笑了笑,“这是属于我和他的秘密,将来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只要赵显坤没事,集团就没事,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苏筱脚步轻快地走出振华大厦,想着,是坐地铁还是打出租?

一辆车灯突然亮了起来。

车窗放下,夏明伸出手,冲她招了招。

苏筱做贼般地看看左右,确定周围无人,这才打开副驾门坐进去。

“你不用这样,以后我都可以光明正大地接你了。”

苏筱一想是呀,身子放松下来,稳稳地靠着椅背,看着夏明,好奇地问:“你跟董事长真的有交易吗?是什么交易呀?”

“这可不能告诉你。”夏明露出与赵显坤同款的神秘笑容,“这是我和董事长的秘密,将来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两个挖坑大师的秘密,一定是一个超级大坑,只是不知道会埋了谁。

经过这一次的夺宫事件,振华集团原本还算和睦的领导班子已经四分五裂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估计都会腥风血雨不断。但是苏筱不害怕,反而隐隐有些期待。旧世界死去,新世界才会到来。

所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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