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感想与致谢

这部讲义源自“得到”App的音频课程《西方现代思想40讲》,以课程稿为蓝本,扩充修改而成。

讲义的主体部分删减或调整了少数过于口语的表达,恢复了初稿中一些由于每讲篇幅限制而删去的段落,也补充了一些较为理论性的论述。同时,讲义包含了补充讲解和答学友问部分,取自与课程学友的交流互动。

因此,这部讲义大致保留了课程讲稿的原貌,同时在内容的完整性与理论深度这两方面有所增进。

讲义修订完毕之时,距离课程完整上线已有半年之久。

记得那是在2020年4月1日的零点,“得到”App上传了课程的最后一讲“结语”,我随即写下一篇感言,表达了自己开课过程中的一些思考和体会,也介绍了课程制作的幕后花絮。当时发布在“得到”App的社区“知识城邦”上,今天读来觉得仍然适宜。因而就选编了其中的大部分文字,做少许补充,当作本书的后记。

我们的课程在4月1日就结束了。

可是结语发布在“愚人节”藏了一个暗语:“说结束只是一个玩笑”,其实并没有。课程的主编裘德同学,很快就发了一段音频通知。是的,我将继续在“知识城邦”和大家交流讨论,还会做在线直播和线下讲座。

结课当天的下午出门,去赴约聚会。朋友们谈论着天下大事,海阔天空,聊到很晚,很久没有这样说话了。从新年开始,忙着写“西方思想年度述评”(最后写了近4万字),到1月下旬完成。但疫情开始了,约好的几个聚会就取消了。然后,就一直忙着课程的上线、写作、修改、录音,一直忙着。最后的“结语”是在上线更新前不到12小时才录制的。

那天晚上快8点的时候,看见裘德同学发来微信,告知订阅用户过了2万,心里高兴了一下。我知道,在“得到”App的课程中,这个订阅数真算不上什么,但还是开心的。当时朋友们正在热烈讨论着,关于公共言说的品质,那么多“极端化”的观点和言说方式,很让人忧心。

我在想,听过我们这类课程的朋友,以后和人说话,甚至争论,会不一样吗?大约会吧。这样想着,就觉得自己的劳作还是有意义的,虽然目前只有两万多人。

出门之前,在清华大学刘瑜老师的微信朋友圈中,读到她写的一段讨论“极端化”现象的文字,深有同感。刘瑜老师说:

极端太有诱惑力了,它的确定性以及确定性带来的自信,它的简单以及简单带来的省心,它的易辨识以及因辨识度所迅速集结的情感群体,真的是太有诱惑力了。从此不用在不同的观念之间颠沛流离,不用根据路况不断调整航向,不用经受自我怀疑的折磨,不用被渺小感经年累月地审判,这种人可能的确很幸福吧。

我相信,这种极端的观念和思维方式,以及由此廉价兑现的“确定性”“简单”和“易辨识”及其“幸福感”,是一种病理性的症候,标志着文化品质的败坏。这对于私人生活和公共生活,都是腐蚀。在这个问题上的判断,古今中外的大思想家几乎没有分歧。

所以,我讲这门课程,还有其他许多朋友各自做出的一些努力,虽然微不足道,但汇聚起来,可能成为一种“慢变量”,一起来抵挡和改变那种看似势不可挡的极端的“快变量”。

“慢变量”对耐心不太友善,却是“时间的朋友”。而文化的演进,从来就是滴水穿石、聚沙成塔。两万多人,就是两万多粒沙子。也可能,会是两万多粒种子吧。这样想着,感觉有些欣慰。

回家的路上,久违的夜色中,有斑斓的灯火。

在学友中,有过许多有趣的、令人感动和惊奇的事情。

“知识城邦”中有许多非常出色的提问和评论,虽然我没能一一回应。有时候学友之间的讨论也非常精彩,我从中受益良多。裘德发现了一位同学的“笔记卡片”,内容精到不说,而且设计精良得像艺术品。这让人很是动容。更不用说还有持续不断的问候和勉励。谢谢各位学友!

我还意外地发现,听课的学友中有自己曾经的学生(居然在学校还没受够我),有失散多年的友人,有年轻优秀的同行学者,竟然还有多位“得到”App的课程名师。王立铭老师(声称)听过四遍,刘润老师说听过三遍,香帅老师发来过她听课完毕的“证书”,还有陈海贤、仇子龙、董梅、王颖、王雨豪、马徐骏和傅骏等老师。他们在各自的专业领域都是备受尊敬的专家,其中有几位至今尚未谋面,他们俯身垂听,让我感到荣幸而惶恐。

还有一件趣事。顾衡老师的课程上线的时候,我一时起兴,在他课程第一讲后面发过一条调侃挑剔的留言(顾老师说波兹曼坚持不用电脑,而我说自己曾经和波兹曼有过电邮往来)。但当时并不知道,这条留言会成为我在“知识城邦”中的第一条笔记。在我的课上线之后,许多同学看到了那条留言,然后就传到了顾衡老师那里。他会感到冒犯而不悦吗?并没有。

相反,他多次热情地推荐了我的这门课。我至今还没有机会与顾衡老师直接交谈,不曾表达歉意,也没有为他的推荐而致谢。对于顾老师这样博学通达的人,这些大约是多余。我相信,读书会塑造品格,这里有一种默契。

这门课程的缘起和过程中,有些幕后的“花絮”(八卦)。

2017年11月23日晚上,罗振宇和脱不花两位老师,还有“得到”App的主力编辑一起,请几位学者晚餐,商定了几门课程的选题。一个星期后,我提交的课程提纲就通过了,在12月1日签订协议。当时以为,三个月或者至多半年,就能完成这门课程。现在大家知道,我用了两年多的时间。

当初是过于自负吗?也许吧,但并不是没有理由。比如,对自己的专业有一点信心。而且,“得到”App课程可能要求的各种技能才艺——公共写作、戏剧电影写作、演讲朗读能力一我在年轻的时候就准备好了。

还有一个直接的理由,这门课我在学校已经讲过10多年。曾经有教育平台拍摄过一版视频课,起初是在教室里拍的,因为受欢迎,又在演播室拍过一版。我想,“得到”App要求的不过是一个更精致的版本。

最后还有一个奇怪的理由:这是连施展都能做好的事情。

然而我错了。不是我高估了自己,而是低估了、大大低估了“得到”App课程的难度(当然也低估了施展同学)。多么痛的领悟……

开始,课程的编辑是我自己挑选的,一位极为聪明干练又格外礼貌的小帅哥,林飞扬同学。他用了差不多一年时间和我磨合,其实是纠正我对“得到”App课程的错误认知。但他可能太过礼貌,而我太过固执和善辩了。飞扬已经成功了一半,他其实已经转变了我的谬见(这是我后来才意识到的),但他在公司还有其它更重要的工作。

人类,成功的时候倾向于“内归因”,而失败的时候往往倾向于“外归因”。我是学者,很清楚这个心理学常识。但我是人类,我准备放弃了。

2019年3月15日晚上,罗振宇和脱不花两位老师在上海请我晚餐,同席的还有施展同学(带着温柔的怜悯,以及旁人难以察觉的鄙视)。罗老师重新启动了这个项目,他亲自担任课程讲稿的监制。还有“得到”App总编室的老师,负责社科类课程的陆晶靖老师,这些“得到”App的公司决策层和骨干,组成了一个“梦之队”,建立了微信群。

当然还有“花姐”(我这样称呼脱不花老师,是在陷害她的青春,但觉得这样更亲切些吧)。花姐的直觉判断极好,但不仅如此,她还有一个特异功能:总是能让你感到你是全世界最棒的,那些表扬和赞美好像夸张到无以复加,却又能让人信以为真。我不知道花姐是怎么做到的,但在你挫败沮丧的时候(哪个老师没有啊?),她就是“可卡因”。

我们还需要一位课程的编辑,选定了裘德同学。可那时候,她还是刚刚进入“得到”公司三个月的“菜鸟”。但罗老师和花姐会精心培训她。她的那种天资聪慧大概不需要独具慧眼来发现。

选择裘德的另一个理由是,她是施展的本科生,我指导的研究生,她学过这个专业。当初是施展向我推荐她来读我的研究生。她的专业知识、表达能力、英语水平都出类拔萃,但她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完美主义”(这是拖延症的昵称)。

但裘德同学当时并不知道,老师也有拖延症。过去在学校,老师占据优势地位,反复催促鞭策(我甚至威胁说,“你可以选择肄业”)。可是现在情势翻转了,学生开始催促老师。还有,我在学校里鼓励她的“独立思考不盲从”(亚里士多德更爱真理啊),现在开始对老师起作用了。偶尔和裘德同学起争论,我会问自己:是我教得太好而“自食其果”吗?但更多时候,我们有一种默契,那种一百句话只要说出两三句就能彼此精确理解的默契。

当然,不知道罗振宇老师用了什么秘籍或者魔鬼训练,让裘德同学的编辑技艺有了迅速惊人的提高。她不是简单地“编辑”我写的初稿,她做的是“翻译”和剪裁,常常能把讲稿中一些过于艰涩的专业表述,转化为通俗易懂又引人入胜的样子。

课程上线的时候,只录制好了14讲。我们一直在和更新的节奏赛跑,每天都有进展,但仍然太缓慢了。我们需要另一个人,能让两个拖延爱好者同时心悦诚服的权威,这只有米雪(裘德同学的师母)才能胜任。在2月底,三个人组了微信群。我们领受了真正的鞭策,包括罚款措施……

但我们最终成功了,虽然最后一讲格外惊险,离上线只差11个小时。

最后是一份致谢名单。

首先在以上花絮中提到过的名字:罗振宇、脱不花、林飞扬、陆晶靖、裘德和米雪。

其次,要特别感谢“得到图书”负责人白丽丽和讲义书稿的责任编辑翁慕涵。

还有,“得到”的“声音导演”徐昆鹏。感谢他在录音棚那两天的指导,以及他一直用过誉的方式鼓励我。后来改在家里录音,米雪取代了昆鹏的职责,她改换了另一种不同的鼓励方式。

在课程上线之初,热心推荐课程的八位“得到”老师:施展、李筠、刘苏里、许纪霖、包刚升、徐瑾、王烁和徐弃郁。

另外,在备课过程中曾指教和帮助过我的学人师友:童世骏、应奇和郁振华(我们“哲学四重奏”群的成员),以及陈嘉映、孙周兴、钱永祥、周濂、葛四友、周保松和林垚yáo等。

当然,还有每一位学友,感谢你和我一起完成了一次难忘的思想探索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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