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对方明远与郑以牧的了解,我最终给郑以牧挑选了一只粉红色的猫头鹰毛绒玩具。
猫头鹰的翅膀柔软且触感极好,一双黑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再配上肥嘟嘟的身体,煞是可爱。
“怎么样,是不是很适合你?”我将猫头鹰放在郑以牧的桌上。
郑以牧喜出望外:“你真买了?”
“那当然,这是我答应你的事情。”我嘿嘿一笑,“这可是我精挑细选的,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是挺萌的,就是有点娘,不符合我的调性。”郑以牧用大拇指和食指将猫头鹰毛绒玩具的翅膀拎了起来,摆弄了一番,嘴里嘟囔了一句,“这只猫头鹰是公的还是母的啊……”
“哎呀,是公是母有什么好在意的呢。重要的是,你喜欢。”我说着,还向郑以牧眨了眨眼睛。
我与郑以牧嘻嘻哈哈着,忽然方明远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时岚,你怎么在这里?”
我回过头,一副热心群众吃到瓜的表情,也不避讳:“午休时间,我来找郑以牧玩。”
“嗯,时岚小朋友送礼物给我。”郑以牧突然把猫头鹰毛绒玩具高高举起,又晃了晃,像是在炫耀他的战利品。
方明远点点头,拿着电脑向会议室走去。互联网行业就是这样,但凡职位高一点,会议就不可能间断。
“谢谢时岚小朋友。”在方明远面前,郑以牧突然变得特别热情,仿佛我送给他的是一座用纯金打造的佛像,而不是一个憨态可掬的毛绒玩具。看着两位大帅哥,我本该觉得异常甜蜜,奈何想到方明远不能再在我的遐想范围内了,又有些失落。
而比我摸不清楚方明远与郑以牧这两个人的八卦更为不妙的是,我才来美妆行业不到两周,就莫名背了一个锅。
这个“天外飞锅”之离奇,令我不得不佩服许爽的准确判断。
“没事,你先在美妆蛰伏一阵,注意防着点露露就行。邵佳敏那点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露露可不是。”
嗯,露露还真不是善茬。她若是善茬,就没办法在一百多号人的美妆大会上哭得梨花带雨,一边愧疚地指责自己不应该把这么重要的沟通环节交给我,一边又假惺惺地为我担责任。
“都怪我,时岚才刚来,弄不清楚情况很正常,我应该自己多问问时岚进度怎么样了。都怪我,都怪我太忙了,手上十几个项目,忽略了时岚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露露可怜兮兮地掉着眼泪,将一周后就要为“美丽宝贝计划”拍摄当红明星的任务甩到了我的头上。
露露坐在我的对面,泪眼蒙眬:“时岚,你真的没有联系钟晨曦的经纪人Vincent哥吗?我们这个拍摄投入很高的,场地都订好了,栽在没和明星提前沟通上,真是太可惜了。”
我欣赏着露露拙劣的表演,如果不是下午灌了一杯黑咖啡,此刻,我应该会打哈欠。
什么Vincent不Vincent的,我压根都不知道这件事啊,大姐。露露这肯定是不敢承认自己遗漏了最重要的环节,又得罪不起别人,就只能甩锅给我这个本来就和“美丽宝贝计划”项目有关的新人了。
只是,这种甩锅,实在是太幼稚了。
我清楚地知道,如果我也绷不住,要求露露拿出和我沟通的证据来,只会让这场闹剧愈演愈烈。小燕子和五阿哥那种“你无情你无义你无理取闹”和“你更无情更无义更无理取闹”的戏码,放在互联网公司,实在是滑稽可笑。所以,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吭声。
“时岚,你怎么解释?”赵晓雪还是给了我解释的机会,“以及,露露什么时候和你说的这件事?”
赵晓雪的语气有些急促,看来是真的着急了。
在互联网公司,三个月没有起色的新项目,就有很大可能性夭折。而“美丽宝贝计划”作为美妆行业的重点营销项目,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如果连第一站大明星钟晨曦的宣传片都不能如期完成,那么后续想必更是希望渺茫。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心疼赵晓雪。“百星联盟”的问题刚解决,又被这个不靠谱的露露给坑了。
我瞥了一眼罗心慈,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脑屏幕,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样子,仿佛就是在等待赵晓雪这艘船沉下去,她好重新扬帆起航。
我乍生一个猜想:露露是不是故意害我?不见得。但要是这个项目黄了,赵晓雪绝对首当其冲。露露,真的是忘了吗?还是,露露又或是她口中的新人——我,不小心忘记,是对罗心慈最好的结果呢?
所有的项目都顺利进行,唯独最为重要的项目掉了链子,这当然不是小组长的过失,而是领导者的无能。如此看来,做领导者,才真的是步步惊心。不仅要担忧着上面丢下来的任务,还得防着下面的人故意给自己使绊子。归根结底,我也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被人随手利用罢了。
有赖于郑以牧之前给我的提醒,我分析于此,倒吸一口冷气。
“赵总监,这件事情,我会跟进好的。”我平缓地说。
“Vincent哥那边很难聊的,不行的话,我们就别让钟晨曦来拍了,换一个人吧。我可以试着去联系……”露露抹干了眼泪,戴上“好人面具”开始柔情似水。
我拿出手机,快速给赵晓雪发了一条消息。赵晓雪与我对视后,已读了消息。
“既然这样,‘美丽宝贝计划’第一站的钟晨曦拍摄任务,就交给时岚吧。”赵晓雪没有再给露露说话的机会,转而进入了下一个会议重点。看着陈思怡一身西装套裙,在台前演示幻灯片,我不由觉得,罗心慈真不见得是赵晓雪的对手。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未免太冒险了。
也不对。如果露露根本不是罗心慈的心腹,那么就是杀敌一千,全身而退。这么看,倒是划算。
这时,安姐的消息发了过来:“还好吗?”
我抬起头,看着在会议室一角坐着的安姐,眼神涣散地回复:“还行,就是觉得无聊。”
“真的是你忘记和钟晨曦那边沟通了吗?”安姐又给我发了一条信息,加上了一个“抱抱”的表情。
“不是。从头到尾,露露就没让我碰这个项目。”我把手机放在会议桌下面,飞快打字,“露露这也就是运气好,要是换了以前在大客户战略部,我早就掀桌子让她和我对质了。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在美妆一百多号人面前,能不吭声,就别吭声了。”
安姐发了一大堆“大笑”的表情:“不容易!长大了!”
我回复:“那是,嘿嘿。我是直接,但我又不傻。”
“刚刚为什么赵晓雪会选择跳过这个问题?你做什么了?”安姐问。
“我吹了个牛,让她先别在这个会议上把事情弄大了。”我打开与赵晓雪的聊天框,把我对赵晓雪说的话,复制粘贴,发给了安姐。
“赵总监,解决问题为导向,我直接说吧。钟晨曦最大的代言来自天悦集团,天悦集团的太子爷是我好朋友。我有信心可以解决。”
安姐明显皱了皱眉头,回复我:“就凭这一句话,赵晓雪就信了?”
“还有张照片呢。”我又附上了一张我与钟晨曦的合照。照片的背景是去年天悦集团盛大的酒会晚宴,我穿着紫色晚礼服与帅气的当红偶像钟晨曦站在最中间的位置,与旁边的人一样,举着高脚红酒杯,脸色红润,一派融洽之景。
“时岚,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安姐问。我看见安姐用两根手指向外滑动着手机屏幕,绝对是在仔细研究我发过去的图片是不是技术合成的。
我老老实实地说:“合照里,我左边是钟晨曦,右边那个胖子就是天悦集团的太子爷。所以,这张照片是真的,天悦集团的太子爷是我好朋友也是真的,钟晨曦最大的代言来自天悦集团也是真的。唯一假的是,我其实没有信心。”
“你和天悦集团的太子爷是好朋友?!那你还在这里上什么班!”安姐的反应超出了我的预料,她就像是一个操心的老母亲在唠叨着四十岁还没有嫁出去的女儿,“去!现在立刻去和他约会,或者让他给你介绍男朋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坐在这里听这个没有营养的会议!”
我朝安姐望去,向她吐了吐舌头,回复她:“不,我可是职业女性!”
“富太太也有一片天!不要歧视有钱人!”安姐发了一个“抓狂”的表情,让我差点笑出声来。
安姐与她老公都是军区大院长大的孩子,论出身背景都不差,现在一个在宝莱受气,一个在创业打拼。这样的情况下,安姐让我把希望寄托在让胖哥给我介绍饭票上,我实在是做不到。
一来是我本身性格很难逆来顺受,难以遵守富二代家庭的多条规矩。二来是胖哥确实给我介绍过几个公子哥,要么是希望我洗手做羹汤,要么是我的家庭没办法让他们强强结合。一来二去,我的微信里多了不少喊我“大神”,让我帮他们分析公司战略,和胖哥一样的傻白甜有钱人,唯独没有想和我处对象的。
普通女孩总以为搭上有钱人就能飞黄腾达,她们不知道的是,这是个等价交换的世界。想要拥有财富,须得拿更多财富来换。
女孩们都知道公子哥有钱,那么公子哥本人难道不清楚自己是抢手的香饽饽吗?有钱人自小接受的教育,是如何理财,通过利滚利的方式实现阶级的二次跨越。对胖哥他们这种人来说,要么三十五岁之前娶门当户对的世家之女,要么三十五岁之后脱离了父母,娶胸大无脑的曼妙女子,只知崇拜,绝不数落他们满地的臭袜子。
对于这种现象,胖哥解释为“方便”。若是一个包能搞定女人,他们就不愿意花更多口舌来哄。如此这般,我高攀不起,也无意打扰,权当笑话听听罢了。
也许,一个人这辈子可能真的只会喜欢一种人。我喜欢李安南,是因为他做事专注,在图书馆里看一本哲学书,可以痴迷到原地站立五小时也不停歇。我曾拿这个给胖哥举例,胖哥想了很久,面露难色:“仙女,如果要论专注,你去澳门赌场看看,我们也都挺专注的。”
认真的男人,永远最有魅力。我忽然又想到方明远,不免又觉得可惜。
长达四小时的会议总算是结束了,我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出了会议室。邵佳敏凑上来,挽住了我的手:“时岚,你如果需要帮忙,记得和我说。”
我立刻装出感激的神情:“谢谢佳敏。”
“没事,你还小,被奸人所害,在所难免,我们都能看见。”邵佳敏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干笑一下。我竟是不知道,刚刚在会议上,我的处境这么险恶,连邵佳敏都转了性子,选择扮演一个好心人的角色。不过,与其相信邵佳敏,我还不如抓紧点时间去找胖哥帮忙。
我打了个车,直接赶到胖哥的宠物店。胖哥听闻了我的情况,马不停蹄地载我前往了那位传闻中极难讲话的Vincent哥最爱的夜店——Modu。
晚上九点,尚是夜店爱好者正在缓缓苏醒的时刻,浦东川沙路上,也还没有夜夜笙歌的气息。胖哥将车停在路边,夜店门口的门童迅速跑来为我们开门。这阵仗,说是接待皇储也不为过。
我踩着高跟鞋,挎上精致的小包,挽着胖哥的胳膊往里走。走了两步,胖哥偏头看我:“仙女,你把头发放下来吧。你这个造型,我总觉得下一秒你又要抓我去上数学课。”
我将头发放下来,被胖哥逗乐,又被Modu的豪华装修所折服:“4800平无柱空间,这里都可以办春晚了吧?这里应该有很多人用我们宝莱的产品,拍小视频或者做直播。”
“仙女,都到这里了,你就别再想工作了。”胖哥拉着我往里走。
“那不行。我同事写的那个方案,亮点一般。我还得改改拍摄的计划。等会儿你进去,想怎么玩,我都不和你爸说,但是不准影响我工作,知道吗?”我又恢复了老师的语气。
胖哥委屈地点点头,嘀咕着:“我就想号两嗓子嘛。”
关于Modu,胖哥曾带着诡谲的笑容告诉我:“江浙沪的渣男让你下头,Modu的服务上海一流。”为何Vincent哥一叫即来,也就非常清楚了。
为了方便我谈事情,胖哥开了个包厢。我看了一眼酒水单上的数字,莫名有些心疼,怀疑起宝莱这份工作到底值不值得我花费这么大人情,让胖哥破费。胖哥却玩得极为开心,拿着个话筒在工业风与机械风的桌子上大声唱着《大海》。唱到动情处,胖哥还不忘回头要求我也举起双手与他一起互动。
我当然理解胖哥。如果不是用我的名义,他老爸绝对不可能把他大晚上放出来。人人皆有烦恼。我的烦恼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一个做战略分析的人要跑来求明星经纪人。胖哥的烦恼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一个富二代连唱个KTV都要叫上自己的数学老师。
人生啊,就是这么妙不可言。
我们在包厢里待到快十点时,Vincent哥还没来,郑以牧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走吗?我今天大发慈悲,请你吃夜宵。”郑以牧说。
我走出包厢,找了一个相对清静的拐角处:“我今天没空,下次吧。”
“给你分享个八卦,方明远还在会议室里开会呢,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你要是现在来找我,我可以带你在他会议室门口晃一圈。”郑以牧有些阴阳怪气。
我没心思和他计较,真是奇怪,怎么还来吃我的干醋?
“你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情,那我先忙了。”我挂断电话,快步走回了包厢。
胖哥坐在沙发上,标价1888元的果盘已经被他消灭了一大半,他打了个哈欠向我撒娇:“仙女,Vincent飞机晚点了,说是还在路上。可是,我想回去撸猫了。”
“不行。老娘这Vincent的一个V都没见到呢,你就想跑?待着!”我给胖哥递了一块西瓜,“乖,我现在是骑虎难下,我牛都吹出去了,就必须把这个档期敲定了。”
Vincent是不敢得罪天悦集团的太子爷的,何况这种体面又不用花钱的局,谁会不想来呢?
钟晨曦原来在韩国做了六年练习生,吃了不少苦,通过选秀节目出道,积累了不少女粉丝。之后,钟晨曦依靠Vincent为他接下的“兄弟情”电视剧而爆火,彻底站稳了中国大陆顶流男星的位置。对钟晨曦来说,Vincent对他有再造之恩,若是Vincent让他调整一下档期,他肯定是乐意的。
娱乐圈,重点不是娱乐,而是圈。胖哥让Vincent玩开心,Vincent自然也是聪明人,肯定会卖他一个面子的。风水轮流转,谁说有钱没用?
Vincent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价格不菲的帽子,用心修剪的胡须,恰到好处的香水。我与Vincent握了个手,非常确定,今晚的Modu一定会让他非常满意。
Vincent也非常给面子,他先是用一种极其妖娆的语气夸赞了我穿了快一年的红裙子,又拥抱了穿着潮牌T恤和肥大裤衩的胖哥,哭天喊地好一阵,说自己在飞机上心急如焚,恨不得拉开飞机窗、背个降落伞闪现Modu与我们见面后,他一口气点了十个类型不同的帅哥,在包厢里唱起了梁静茹的《勇气》。
胖哥靠在我的肩膀上昏昏欲睡,没多久,就在一阵后宫选妃的氛围中,打起了鼾。我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幻想着如果郑以牧在场,那该多有趣。转而,我又想起了露露那张虚伪的脸,竟然觉得很惋惜。大家在校园里想必也都是笑容灿烂的女孩子,在职场上也都是兢兢业业的打工人,为了碎银几两愿意在大公司里做一枚螺丝钉,为什么非要互相为难呢?
而在我面前,摇曳在舞池中的Vincent,在成为“Vincent哥”之前,也只是北京电影学院的一个旁听生。他在知名影视公司干了16年,场记与道具是他的老本行,剧组缺人的时候,他演过死尸,躺过棺材,才能交得起五道口地下室的房租。就算是千年的媳妇熬成婆,这碗苦水也不是谁都能喝得下的。换句话说,也不是谁都能苦尽甘来的。眼前的繁华终是假,米饭的飘香才是真。
Vincent玩得很是热闹,德国进口的音响衬着舞曲震耳欲聋。胖哥一觉醒来,Vincent也差不多尽了兴,遣散了闲杂人等,满脸陶醉地坐在我们身旁。
“泉少,破费了啊。”Vincent的公鸭嗓,听得我真是难受。
“不白请你玩,你得帮她一个忙。”胖哥开门见山。
如果说,商业谈判讲究的是时机与谈话技巧,那么胖哥与Vincent的对话,则只讲究一点——识相。
Vincent将目光落在了我身上,站起身,围着我转了一个圈。他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捋了捋胡须,又将眼镜放下一半,仔细地打量着我。过了一会儿,他又伸出手,准备触碰我的脸颊。
“你要干吗?”我向后退了一步。
“妹妹,没整过吧?模样是不错,就是还得打扮看看。”Vincent试探地问,眼睛还直勾勾地看着我的胸口,“没事,就算整过也没事,到时候咱们不承认就得了。不过,你多大了?我们现在要出道的话,还是建议2000年以后的,最好是2005年以后的。你们知道的,好炒话题嘛。”
我真的是哭笑不得,赶忙从包里拿出一张工作名片递给Vincent:“Vincent哥,你误会了,我是宝莱公司负责美妆业务的时岚。我这次来,是想和你敲定一下钟晨曦下周六的拍摄档期。这是我们新改完的拍摄计划,需要钟晨曦大概半天的时间,地点就在上海。您看,行吗?”
Vincent极其诧异,他看着胖哥:“泉少,你喊我来,不是为了帮你的小女朋友出道的?”
我忍俊不禁。我比胖哥还大好几岁,就这样,还能被称呼为“小女朋友”,这个Vincent可真是够给面子。
“Vincent,你看着办吧,我也不为难你。但是,你要是不帮她的忙,我以后也不会帮你任何忙。”胖哥一下子支棱了起来,颇有些二世祖的气场。
Vincent知晓眼前他要解决的问题,不再是把我这个超龄十年的人推进娱乐圈,而只是调整一下钟晨曦的档期后,轻松了不少。他满口答应,并火速与我加了微信,打着哈哈说:“我就说嘛,这个妹子长得这么水灵,进了娱乐圈,那才真是糟蹋了呢。”
谁说讨好一个人难?只要钱到位,情谊都是可以水涨船高的。Vincent给钟晨曦接了一个宝莱的合作机会,又卖了胖哥一个面子,何乐而不为呢?而胖哥……胖哥好像只是唱了一晚上的歌,吃了一堆西瓜和哈密瓜,靠着沙发见了个周公。
我们三人一同走出Modu的大门。Vincent挽着我的胳膊,亲昵程度就像我们是孪生姐妹。胖哥还为我与Vincent合了一张影。照片里,Vincent还朝着我比了一个爱心,那架势就像今晚的单是我买的。
Vincent搭车离开前,再次对我表达了兴趣:“妹妹,你为了工作能这么拼,未来要是考虑我们这一行了,来跟我干吧。”
“哈哈,好啊,谢谢Vincent哥抬举。”我笑着说。
Vincent又贴近我的耳朵:“妹子,你这是对的。男人是靠不住的,倒不如做些项目。让我们姐妹一起,花光这些臭男人的钱!”
我闻言而笑。规规矩矩工作的安姐劝我何必执着于工作,不如嫁个好男人。身处花花世界的Vincent却反过来夸奖我对工作的热忱。其实,工作和男人有哪一个靠谱呢?能靠得住的,终究只有自己。
职场女性基本不靠扮柔弱度日。指望事事有人照料,绝对死得很惨。
凌晨三点的上海,还没有完全静下来。不少豪车停在Modu门口,大冬天的,依然有许多穿着清凉的美女顶着略有些花的妆容,一身酒气互相道别。还有一些戴着或真或假金表的男人,信誓旦旦地相约着下次一定要再见。
人生百态,一看医院,二看机场,三看酒吧。
我在出租车上抱着电脑敲敲打打,修改着方案的细节之处。考虑到钟晨曦的粉丝应援色是紫色,我干脆把拍摄的背景点缀花束都换成了紫罗兰,又将预备用作抽奖的礼盒的丝带改成了绸缎质地的江户紫。也许是意识到这个项目的重要程度,我压根没有任何睡意,混在微博的帖子里分析粉丝的心理,努力寻找突破口。
捧着电脑回到公寓,我盘腿坐在地毯上又调整了几个拍摄方案的细节后,再次浏览了一遍,长舒一口气,定了稿。我将方案的最新PDF版本通过邮箱发给了Vincent,一分钟后,我就收到了Vincent的微信。
“妹妹,你真是拼命。”Vincent的头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狮子。我回想起他在包厢里扭屁股甩头的动作,不知为何,联想到了春节期间喜气洋洋的舞狮。
我回复Vincent:“Vincent哥,你先看看方案,有什么建议,我明天会找专业的团队一起修改。”
“行,我现在开车去横店,明天晚一点回你。”Vincent给我发了一个“月亮”的表情,意为晚安。
我终于可以放心地将电脑合上了。躺在浴缸里的时候,我闭上眼睛想,如果我不认识胖哥,我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是应该通过公司给的Vincent官方联系方式,一次又一次地给他打电话吗?还是要像电视剧里一样,跑到他们办公的地方在门口堵他,傻兮兮地介绍自己的方案?又或是像露露建议的那样,几手准备同时做,就算没有钟晨曦,依然可以联系其他的明星来补缺?
解决问题的方式有许多种,可是,在快节奏生态下的我们,总是下意识地选择最简单的那一种。我曾经最厌恶打感情牌,靠他人帮助获益。我素来喜欢在办公室里分析数据背后的逻辑,洞察行业发展的新趋势,撰写完整的方案,以此来证明女人在职场上永远可以“向前一步”。
可是,自大客户战略部解散后,我第一次在美妆行业寻得容身之所,是倚仗着郑以牧给的几百位达人名单。第二次能在露露甩来的锅前镇定自若,是凭借着之前与胖哥的交情。如果说任何场合都最怕猪队友,那我这两位“野猪队友”便是神助攻。他们毫无保留地帮了危难中的我一把,这才让我避免遭受不公的待遇。
我自觉好笑,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难道李安南以前对我讲过的道理,都是对的吗?
“时岚,你总有一天会发现,实力在职场里根本不值一提。比起在办公室里刀耕火种,你不如去结交更为有用的人脉!”
水流声渐渐静下来,我听到了隔壁开门的声音。同一时间,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
“时岚,你好。很抱歉,因为临时需要出差,所以,还得麻烦你的朋友再代为照顾猫一段时间。感谢。”
伴随着这条信息的,还有方明远转账的三千元人民币。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方明远这是要去出差十年吗?这是要吃多么昂贵的猫粮,才能花完这三千元。
我将手擦干,回复他“不用挂怀,出差顺利”,并退回了三千元。
“你这么早醒?”方明远问。
“忙完一些工作,就睡不着了。”我回答。
方明远没有继续与我的对话,他再次回复了一句“谢谢”。不久后,我听到了牧马人离开黎园公寓的声音。
许爽说过,“我觉得方明远根本都不需要运气这种东西,只要他想要,他就会胜券在握”。
我从浴缸里站起身,裹上浴巾,走到阳台上看熹微的日光,不知为何,特别希望能有一个人向我证明,努力工作不是犯傻,认真干活也不是徒劳。
面对职场的种种变数,到底用哪种方法,才算得上体面?
我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