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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循環、循環:哈維

13循環、循環:哈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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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期」(cycle)和「循環」(circulation)的英文都源自拉丁文的「圓」。「繞圈」或者「循環」意思是無意識地回到起點的持續運動。自然界裡沒有那麼多完美的圓圈,卻有大量的循環。地球圍繞太陽轉;水透過蒸發和降雨實現循環;成群的鳥類經過長距離的遷徙再回到同一個地區交配繁殖,年復一年,周而復始。事實上,整個生、長、死的自然進程,代代相傳就是一種循環。

我們的身體裡也有很多循環,或者說是週期,心臟和血液參與了最重要的循環之一。我們身體裡的每一滴血每小時在體內大約轉五十圈。只能是「大約」,因為這取決於我們在做什麼。比如,奔跑時心跳加快,循環時間就縮短了;睡眠時心跳減慢,血液流回心臟的時間會延長。我們現在可以在學校裡學到這些知識,然而以前可沒有這麼簡單。發現血液循環的人是英國醫生威廉.哈維(William Harvey,一五七八-一六五七)。

哈維的父親原是農夫,後來因經商而家境殷實。他的六個兄弟中有五個子承父業,但哈維選擇了從醫。一六〇〇年,他從劍橋大學醫學系畢業後前往帕多瓦大學。幾年前,維薩里曾在那裡工作過,而當時伽利略正在那裡研究天文學和物理學。

法布里修斯(Fabrizi of Acquapendente,一五三七-一六一九)是哈維在帕多瓦大學的醫學教師之一。他一貫秉持亞里斯多德的研究傳統,這深深影響了哈維。師生兩人從亞里斯多德身上吸取了兩則寶貴的經驗。第一則是:包括人類在內的生命體,內部器官的形態、結構都是由它們的功能決定的。例如,我們能跑,能夠拿起東西,是因為骨肉相連。除非是什麼地方出了毛病,否則我們永遠意識不到它似乎只為這個作用而生。亞里斯多德認為,動植物體內的每一樣東西都有特殊的意義或功用,創世者不會隨心所欲地放些沒用的東西在裡面。眼睛的構造使我們能看見,胃、肝、肺和心臟等身體的其他部位都是一樣的道理。各個器官使命不同,所以其結構各異。這種分析人體機能的方式被稱為「生機解剖」(living anatomy),它對找出人體運行的「邏輯」關係非常重要。醫生們清楚,骨骼堅硬難摧,是為了在我們行走或跑動的時候支撐身體;肌肉柔軟有彈性,因為它要透過收縮、伸展來幫助我們運動。不過用同樣的邏輯解釋心臟、心臟和血液以及心臟和血管的關係,就不那麼容易了。或許,我們可以這樣說,心臟符合我們設想的身體機能,那是因為哈維就是這樣教導我們的。

第二,亞里斯多德敲碎蛋殼看到的第一個生命體徵是微弱的心跳,所以他堅信心臟和血液是我們生命的核心力量。哈維對此觀點深信不疑,所以心臟和血液循環成為他醫學事業的焦點。

哈維的導師法布里修斯發現,很多較大的靜脈裡有瓣膜。這些固定的瓣膜保證血流只能朝心臟單向運動。他認為這樣可以防止腿部充血,預防血液從大腦奔湧直下。哈維從中大受啟發,他完成帕多瓦的學業重返英國之後,淋漓盡致地實踐了這些理論。

哈維的事業蒸蒸日上。他到倫敦實習,在聖巴托羅繆醫院(St Bartholomew’s Hospital)獲得一份工作,很快便應邀對外科醫生就解剖學和生理學做演講。他成為國王詹姆士一世和他兒子查理一世兩代人的御醫。不過和查理一世的接觸並沒有對他的事業產生推波助瀾的作用,相反地,當一群被稱作「清教徒」的人篡奪皇位之後,哈維的住所被人攻擊、放火,很多有待出版的手稿被毀。無情的大火帶給科學界無盡的損失。哈維長期不懈的研究內容龐雜,包括呼吸、肌肉,動物的受精卵如何發育等。查理一世甚至恩准他用皇家寵物進行實驗。

第一次發現「血液循環」

哈維對血液一往情深,因為他認為血液主宰著生命。他曾敲開一枚枚的蛋殼,一次次看到代表著生命的第一團血有節奏地脈動。他也用其他動物的胚胎(在卵或母親的子宮中發育的階段)進行實驗,所見相同。哈維對與血液長期為伴的心臟也愛不釋手。眾所周知,無論是人還是動物,心臟不跳動就意味死亡。所以,血液是生命的起始,心跳終止是生命的結束。

多數情況下,心跳是來不及思考的,不過偶爾你能真切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跳。比如,當你緊張或驚慌的時候、做運動的時候,你能感覺到心臟一下下撞向胸口:砰——咚,砰——咚,砰——咚。哈維想要破解心臟的「運動」,即每次心跳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每次心跳一下,心臟便會收縮和舒張一次。為了觀察心臟的跳動,他解剖了很多活體動物,尤其是蛇一類的冷血動物(不能保持體溫恆定的動物)。它們的心跳比我們慢很多,更便於觀察。他看見心臟瓣膜伴隨每次心跳有規律地開合。心臟收縮的時候,心臟腔室間的瓣膜關閉,連接心臟和血管的瓣膜開放;反之,心臟舒張的時候,心臟腔室間的瓣膜打開,心臟和血管(肺動脈和主動脈)之間的瓣膜關閉。這些瓣膜的作用和法布里修斯的發現如出一轍,看似都是為了保持血流方向。

哈維向別人演示了幾次實驗以證明他的想法。其中一個實驗非常簡單:他在一隻手臂綁上綁帶(止血帶),勒緊,完全切斷手臂的血流,結果同側的手變得慘白;然後,他將綁帶鬆開一點,讓血可以流動,但還是不能返回心臟,手逐漸變成紅色。這說明血液流過手臂需要一定的壓力,但是止血帶徹底阻斷了它。鬆解綁帶可以讓血液進入動脈,但是不能讓其通過血管從手臂迴流。

在無數次認真觀察心臟和深入思考以後,哈維終於取得重大進展。他統計出短時間內湧入心臟的血流量超出身體內全部血液的總和,所以一次心跳不可能製造足夠的血液輸出,更不用說供應給全身了。因此血液必須隨每一次心跳流出心臟、流過動脈、進入靜脈再回到心臟,開始下一次新的「血液循環」。

生物學和醫學實驗法的奠基者

一六二八年,哈維在短篇論著《心血運動論》(De motu cordis)裡用拉丁文寫道:「我個人認為血液一直在做循環運動。」他以描寫心臟的收縮和舒張開篇,以它們的功能意義結尾。他總結出血液被右心室壓入肺部,從左心室流入最大的動脈——主動脈,然後分流到稍小的動脈,接著轉入靜脈。那裡的瓣膜確保血液沿正確的方向流動,並且途經最大的靜脈——腔靜脈,返回心臟右側。

哈維和維薩里一樣,他們都相信實踐出真知,希望透過親手試驗瞭解人體的結構和功能,而非簡單地查閱資料。然而他們的研究對象又不同:維薩里的對象是屍體,哈維的對象多數是活體。哈維知道自己的發現推翻了蓋倫的心血管論,顛覆了兩千年來的醫學教義,但他無心一爭高下。一些蓋倫的支持者認為他的學說太極端,雙方也曾有過一番脣槍舌劍。不過,他的理論有一個明顯的缺陷:他沒有回答血液是「如何從最小的動脈進入最小的靜脈以展開返回心臟的旅程」這個關鍵問題。

哈維帶著這個困惑離世。他的追隨者義大利人馬爾切洛.馬爾比基(Marcello Malpighi,一六二八-一六九四)是一位顯微鏡專家。這種新設備出現在一五九〇年代左右,而在馬爾比基的時代得以進一步改良。因此,他比先前的人更透徹地看清了肺、腎等器官結構的細微之處,發現了連結最小的動脈和靜脈間不易察覺的通道:毛細血管,證實了哈維的血液循環學說。

哈維開創性的工作證明細緻的實驗可以撥雲見日,越來越多的人接受他的觀點,並且視他為生物學和醫學實驗法的奠基者。他的方法鼓勵了動手實踐,更多人開始鑽研其他的身體機能,比如呼吸時肺的變化及消化時胃的工作。哈維像維薩里和伽利略一樣幫助人們意識到,科學知識要與時俱進,我們應該比一千年(甚至是五十年)前的智者們對自然瞭解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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