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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 务农在英国属于高危行业

务农在英国属于高危行业

也许这是所有电动产品都逃不开的宿命。我那栋新谷仓的自动门最近坏掉了。这意味着我那满仓的小麦变成了老鼠和野鸡的口粮—因为疫情期间打猎少了,一年下来野鸡数量增加了不少—而我的谷仓也变成了一个全天不打烊的动物餐厅。

通常我需要及时关上大门,可是开关机构箱在我头顶之上将近5米的地方。我的农场上没有一个梯子。我信不过那玩意儿。凡是需要爬高上低的工作,不管你的防范措施做得多么充分,最后总是要吃亏的。

就在最近,我一个伙计站在活梯上给房梁刷漆的时候,梯子最上一级横档突然断裂。他直接从最上面掉了下来,两条腿分别插在梯子的两侧,身体骑在次一级横档上。因为手里提着油漆,他无法支撑身体,结果把这一级横档也压断了,随后就像多米诺骨牌似的,他一级一级地压断了所有的横档,直至落到地面。难以置信的是,他手里的油漆居然一滴没洒。

我耳朵里至今仍回响着他尖厉的惨叫声,所以我是绝对不会为了关上谷仓的门就爬上那个有可能要我老命的木头杀人机器的。更何况我身边还有一台杰西博伸缩臂叉车呢。

几乎每一本安全手册的第一条都说不能用叉车举人,我知道,但就是从来没有机会领悟如此规定的原因。叉车不是电动装置,而是机械的,这就表示它不会无缘无故地突然出错。因此我叫了莉萨来帮忙。她是爱尔兰人,因此操作建筑设备十分有天赋。我就让她用叉车把我举到了屋顶。

毫不意外,我没有成功。谷仓大门依旧敞开着,但好在我也没有出意外。写到这里我不由拍了拍木头(1),经营农场18个月来,我还没有受过伤咧。

我的拖拉机驾驶员因为把肥料撒进耳朵进了医院—别问怎么弄的—另一个家伙用射钉枪的时候把自己的腿钉在了脚手架的木板上。而我?我毫发无伤,全须全尾。身上没多一个窟窿,胳膊腿儿也都健在。

这让我显得那么与众不同,要知道农业可是英国危险系数最高的行业。一直被我奉为《圣经》的《农场主周刊》几个星期前报道说,过去一年,英国农业从业人员死亡人数超过50。这是25年来的最高纪录。它意味着每个星期就有一个农场主或务农人员早上离开餐桌和家人告别说“回头见”时,结果却再也见不到了。

显然,来到英国乡下,就等于来到了一片充满杀戮的战场。别忘了,这个数字并不包括数目众多拿着断臂跑回家求救,以及那些丢了腿或丢了尊严,只能躺在秸秆包上等待救援的可怜人。

眼下“马克尔教”(2)正如日中天,在他们的鼓吹下,哪怕是一个士兵的感情也是不容伤害的,所以他们的伤亡率比农民还低。纵观各行各业,比农业伤亡率更高的行业几乎没有。就连警察也要甘拜下风。还有战地记者和摄影师。喀,我估计就连刚果金钴矿里的矿工存活率都比英国农民高。

当然,原因是显而易见的。大部分农场从业者都喜欢骑四轮摩托,可这种东西是自克莱夫·辛克莱爵士(3)某天早上突发奇想说要发明一种“电动拖鞋”以来最不可靠的交通工具了。实际情况就是:只要你骑四轮摩托,翻车是迟早的事。

一群旅行者住在离农场不远的公路上,他们有许多四轮摩托。在某些宜人的晚上,我们能听到他们在飞跃障碍,玩后轮平衡特技。许多邻居抱怨他们太吵,还碾坏了地面,我却不以为意。因为很快就会消停的……

还有其他问题,比如拖拉机的后边对我来说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农场的地面通常比较湿滑,你在保持平衡的同时还要努力把各种笨重的机械装置连接到拖拉机上一个总是沾满油污的曲面上。而你大多时候都是孤身一人且身处野外,十有八九会碰巧在夜里,天还下着雨。

有时候你看宇航员试图重启故障卫星,心里不由感叹:“哦,那看起来好危险。”但和操作拖拉机相比,那就像在戈德尔明镇上当老师一样轻松自在。不妨想象浑身涂满婴儿油在缅甸的某个锯木厂里玩扭扭乐。如此你便能理解了。

在农场上还有一个担心是怕被压死。我甚至不愿去想这回事,可很快我就不得不面对这样的风险。因为又到了一年当中该给禁猎区耕一耕地的时候。而我的其中一片禁猎区位于一面陡峭的斜坡上。去年开着拖拉机从坡上过时,我吓得几乎坐在侧窗边。我很清楚拖拉机随时都有侧翻的可能,若真的翻车,我会像一根帐篷桩一样被砸进地里。听说这是最痛苦的死法。

但我觉得被火烧死更痛苦,这也是我每月都要体验一次的冒险经历。由于天气潮湿,有些东西很难燃烧,我就打算浇点柴油。少了不管用,我直接拎了一个桶,里面有四五升,倒在我以为已经熄灭的火堆上,结果“轰”的一声。显然火堆还没灭。

好在我只被烧掉了眉毛。但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也会像《拯救大兵瑞恩》里那些被打爆的火焰喷射兵一样,浑身被大火吞噬,疼得手舞足蹈却又无能为力。而且这一天似乎并不会太远。

然而我又听说,在我们乡下,被烧死、摔死或被拖拉机砸死还不是最大的危险。最近有报道称,一个人死于阿斯利康新冠疫苗血栓的概率和被奶牛弄死的概率差不多。我们听了大受鼓舞,毕竟只有远在西班牙那些穿着缎面制服的人才有被奶牛搞死的机会。

事实却并非如此。奶牛是极其危险的动物。报告显示,奶牛是英国乡下人的最大杀手。它们不光袭击农民,还会袭击过路的。

我考虑过养几头黑白花奶牛,因为我对它们颇有好感,但有人跟我说黑白花奶牛里的公牛比骑着四轮摩托的咸水鳄鱼还要危险。而且它们特别记仇,心思又缜密。哪怕你只是奇怪地看了它们一眼,它们也会牢牢记在心里,并盘算着在随后的日子里找机会干掉你。可以说它们就是一身黑白花的终结者。

所以,下次再看《登月第一人》或《太空英雄》时,你尽可以赞叹那些试飞员英勇无畏、技术精湛,但请你不要忘记,和我们农场主比起来,尤其养牛的农场主,尼尔·阿姆斯特朗和查克·叶格(4)都是弱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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