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草原上的偷马贼

 

监狱每天放风一次,吃饭两顿。放风的时候,所有人来到院子里透口气;吃饭的时候,那种发霉的大米熬成的稀粥,透过铁栅栏门递进去,我们就在散发着尿臭味屎臭味的霉味的牢房里吃饭。

终于熬到了夜晚,老同打开锁子,我来到监狱的院子里。

监狱靠墙的地方,有一棵大树,我三下两下攀上了树枝,看到院子里没有动静,就沿着树枝走到了房顶上。我满心以为,从房顶溜下去,就会是监狱外面,然而我没想到,这些房子下面,是看守居住的地方。我看到一个个看守穿梭来往,我伏在房顶上,不敢发出任何响声。

也不知道等候了多久,那些看守居住的房子里再也没有了动静,月亮从云层里露出了一张惨白的脸,我把住房檐前突出的椽头,身体悬空,轻轻地跳到了看守居住的小院子里。

看守的小院里有一扇门,可是那天晚上门没有关,可能他们也想不到会有人从他们的院子里逃走。

我打开那扇门,来到了院子外,看着洒落一地的月光,感觉自己都快要飞起来了,自由的气息多么清香。

监狱之外,就是草原。月光下的草原,草梢浮动,像波涛汹涌的大海,我在草原上尽情地打滚,滚出了好远,惊起了一只不知名的小动物,尖叫着逃出了很远。

再也没有比自由更珍贵的了。

后来,我滚累了,就气喘吁吁地爬起来,漫无目的地走着。赤峰寺庙在哪里,我忘记了问老同。反正我今晚也不一定就要去赤峰寺庙,我先到处走走再说。

走出了大约十多里,我看到了一片蒙古包,蒙古包里一片宁静,蒙古包外有一间马房,我钻了进去,听见了马匹喷着响鼻的声音。这间马房里喂养着马匹。连着几天夜晚听老同讲那些故事,让我非常困乏,今晚先在这间毡房里睡一觉。

我摸到一堆草料,把荒草铺在身下,躺着很快就睡着了。

蒙中,我听见马房里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会不会是主人来到马房添加草料了?我突然睡意全无,轻手轻脚坐起来。然而,由于身下是干枯的荒草,还是发出了声音。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突然停止了,马房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偶尔,只有马匹的响鼻声湿漉漉地响起。我知道对方就在黑暗的马房里,对方也知道我在黑暗的马房里。我在揣摩着对方,对方也在揣摩着我,我们谁也不敢动,谁也不敢发出声响。

时间似乎凝固了,空气紧张得划根火柴就能点燃。

后来,对方先忍不住了,我听见他轻手轻脚地向门外移动。我判断出他不是主人,如果是主人,肯定早就喊叫了。他可能是一名偷马贼。

我出声试探道:“是不是吃隔念的?”

对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说:“原来是排琴。”

我问他是不是江湖中人,他说原来是兄弟。

突然,蒙古包里传出了踢踏踢踏的脚步声,那是毡鞋踩踏地面的声音。我们吓得钻出马房,一溜烟地逃远了。回头望去,看到有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一手擎着马灯,一手拿着铁叉,从蒙古包里钻了出来。

摆脱了危险后,我们站在草原上,我问:“你从哪里来的?”

他说:“从承德来的,你呢?怎么称呼?”

我说:“我从大同来,叫呆狗。”

他说:“我叫原木。”

呆狗,原木,两个名字听起来都呆头呆脑,呆若木鸡。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问:“你去马房里干什么?那里面有什么拿的?”

原木说:“你是山西人,显然就不懂行情了。我在草原上生活很久,知道内情。这户人家喂养的马中,有一匹百岔铁蹄马。”

我问:“什么叫百岔铁蹄马?”

原木说:“蒙古马是世界上最好的马,这种马吃苦耐劳,奔跑疾速,聪明绝顶,大雪天,它能够刨开积雪,吃雪下的枯草;甚至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它还能够吃自己的粪便充饥。成吉思汗就是依靠这种马,征服了世界。”

我又一次听到了成吉思汗。这个人真是很神奇,怎么在草原上到处都能听到他的名字。

原木接着说:“蒙古马中,最名贵的有四种:阿巴嘎黑马、乌珠穆沁马、乌审马、百岔铁蹄马。前两种产于锡林郭勒,第三种产于鄂尔多斯,第四种产于赤峰,就是这里。其中,第四种百岔铁蹄马最为名贵,当年是成吉思汗禁卫军的专用马。这种马的马蹄坚硬厚实,不需要挂蹄铁,而且行走高山峡谷和乱石堆中,异常平稳,所以就叫百岔铁蹄马。”

真想不到,马还有这么多的讲究。我好奇地问:“你怎么对蒙古马这么精通?”

原木说:“我是盗马贼。只偷马,别的不偷。”

我想起了当初虎爪师父告诉我的,江湖上有一种窃贼,专偷一样东西,这类贼一般手艺都不高,也偷取的是比较好偷的东西。江湖上把这类贼叫作杂贼。

有的杂贼专门偷鸡,穿着大衣,在村外行走,看到有鸡觅食,就把浸泡了酒的米粒撒在地上,鸡吃了后,就会醉倒,这种贼将鸡揣在大衣里面的裤袋上。有的贼可以连偷七八只鸡。江湖上把这种贼叫作采毛桃。

有的杂贼专门偷田地里成熟的庄稼,江湖上叫作拾帐头。

有的杂贼假扮成乞丐,走进人家屋里见啥偷啥,江湖上叫作拾垃圾。

有的杂贼专门偷人家放在屋后的马桶,马桶是南方人的叫法,北方人叫尿壶,江湖上叫拾臭猪头。

有的杂贼专门偷人家晾晒在屋外的衣服,江湖上叫作飘白纸。

有的杂贼专门在闹市区偷取妇女身上的金银首饰,江湖上叫作采樱桃。

有的杂贼专门偷人家放在门外的大小木盆,江湖上叫做作月亮。

有的杂贼专门偷人家泡在门外还没有来得及清洗的衣服,江湖上叫作采荷花。

这种杂贼属于江湖中最低等的贼,被江湖中人看不起。人群中最低等的是乞丐,贼群中最低等的是杂贼。江湖中,把这些杂贼统一称作黑幺。

除了偷这些不值钱的破烂玩意外,杂贼还偷家畜。

有的潜入羊圈里,手中蘸着蜂蜜,伸进头羊的嘴里,头羊舔到甜味,就会跟着他走出,头羊一走出,别的羊也会跟着走出。就这样,偷羊贼领着一群羊离开了羊圈。头羊最好认了,个头大,羊角长的,一定就是头羊。

有的钻进牛圈里,把豌豆等饲料送进牛嘴里,趁机解开牛缰绳,将牛牵出来。牛行走缓慢,偷牛贼担心会被主人追赶,就用棍子戳牛肛门,牛就会跑起来。乡间的偷牛贼,都是这样偷的。

偷猪贼跳入猪圈,让猪吞食用酒泡过的食物,猪很快就酩酊大醉。如果是小猪,偷猪贼就用衣服盖住猪,背在肩膀上;如果是大猪,偷猪贼就把猪抬上架子车,用被子盖上。如果路上遇到有人询问,就说是拉着病人。

偷马贼钻入马厩,用手指给马挠痒,让马变得驯服,然后用棉絮包住马蹄,牵马离开。一出马厩,偷马贼就飞身上马,打马狂奔。偷马贼不但要熟悉马的习性,还要有好的骑术。

原木是个偷马贼,所以他对蒙古马很了解。

在盗贼行业里,原木属于最低等的杂贼,这种贼无门无派,如同孤魂野鬼一样,只在夜晚游荡,他们一般单独行动,也有的群体出动。群体中的每一个人,也都是杂贼。在盗贼行业里,稍微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不屑于与杂贼来往。杂贼也只配与杂贼来往,结为帮派,互相照应,乌鸦落在猪身上,谁都不笑话谁黑。这种贼到现在还有,一般出现在农村和郊区,以偷家畜为主。

偷窃是个技术工种,杂贼是最没有技术的那类人,所以,他们的地位最低。

盗贼里级别最高的是大瓢把子,江湖上还叫作大发家。大瓢把子雄踞一方,手下喽啰众多,各管一方。大瓢把子并不从事具体的偷窃,他对外是以成功人士的面目示人,有的把自己打扮成乡绅,有的把自己打扮成商人。大瓢把子关系网稠密,黑白两道通吃,每一个城市,白天是市长的天下,夜晚就是大瓢把子的天下,大瓢把子一呼百应,畅通无阻,没有他办不动的事情。每一个贼要能够成为大瓢把子,非得经过千锤百炼,非得有几手绝活不可。盗窃行当靠的不是世袭,靠的是技术。盗窃行当给每个贼都提供了公平竞争的平台,它的机会是均等的,气氛是民主的,竞争是激烈的,成就是显著的,它的机制是深入贼心的,为广大贼民所心悦诚服的。

虎爪就是晋北的大瓢把子,我是虎爪的关门弟子,借助着师父的名号,我在江湖上辈分也很高。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从来都有长幼尊卑之分,而无论从事什么行业的人,也有长幼尊卑之分。

我对原木说起了自己在偷窃行当的辉煌经历,说起了自己在常家大院踩点和做眼线的峥嵘岁月,原木将信将疑,他问:“就你?那你怎么会独自一个人睡在人家的马房里?”

我知道杂贼原木瞧不起我,要让他折服于我,必须做出让他敬佩的事情。

我问:“赤峰县城,谁家最有钱?”

原木说:“城东的周大善人家最有钱,他是前清武举,会拳脚功夫,没人敢去他家偷窃。”

我说:“你现在就带我去周大善人家,我赶在天亮前给你取回他家一件值钱物件。”

原木说:“如果你真能够办到,我就拜你为师。”

我说:“我俩年龄相当,我也不会做你师父,只要你能够帮忙给我打听两个人就行。”

原木说:“这没有什么说的。”

原木带着我行走了半个时辰,走到了县城周大善人家。赤峰在塞外,塞外的县城和关内的县城不一样。关内的县城一般都有城墙和城门,而塞外的县城没有城墙,也就没有城门。在一排房屋中,有一间巍峨高大,门楼气派,那就是周大善人家。

我围着周大善人家转了一圈,试试他家的门槛,门槛板无法别开。这种大门的特点是,夜晚关门时,先插上门槛板,然后关闭大门,厚厚的门扇就顶在了门槛板上方,门槛板便无法别开。门楼边有流水道,这是为了排泄院内的积水,流水道与院内相连,但是非常狭窄,不能钻进去。要进入周大善人家,只能翻墙进入,或者在墙壁上挖洞进入。

盗贼行业里,对翻墙进入和挖洞进入都有讲究,前者叫着钻天贼,后者叫入地贼。江湖上有口诀:“大路朝两边,各走一条线。”钻天的不能入地,入地的不能钻天。我是大瓢把子虎爪的关门弟子,自然选择钻天,不屑于入地。江湖上还有口诀:“鹰飞高天,蛇入地穴。”钻天的瞧不起入地的,入地的也没有能力钻天。钻天是一门高超手艺,不是谁都能够钻天的,没有经过长期刻苦训练,没有掌握一点轻功,就甭想钻天。

周大善人家的院墙足有一丈多高,我让原木蹲在院墙下,告诉他等我踩上他的肩膀,他就站起身来。然后,我退后十几米,突然发力奔跑,等到踩上了原木的肩膀时,我蹲下身去,原木站起身来,借助着他起身的力量,我双脚用力,跳起身来,一只手勾着了墙头,然后,手脚并用,像壁虎一样爬上了墙头。

这种依靠人梯攀援院墙的方式,是当初训练的课程之一,对我来说没有什么难度,只是刚才因为用力过猛,被看守打过的伤痕,这会儿火辣辣疼痛,估计是刚长好的伤疤又撕开了。

我的身体紧贴着墙头,查看院子里的动静。周大善人家的院子里没有什么异常,倒是院墙外有了异常。我看到月光下的原木,张大了嘴巴,脸上满是惊讶的神情。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事先准备好的石头,扔进了院子里。院子里一片寂静,毫无声响。我翻过院墙,滑进了院子里。

我蹲在院墙下,等候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没有异常情况,这才慢慢起身,挪到了院门后,拔掉插销,抽开门闩,拉开大门。原木轻悄悄地走进来,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哥,你真行,今天兄弟我算是开了眼界。”

我悄声说:“这算什么?你接着再看。”

我把大门虚掩上,然后走到了院子里。窃贼翻墙进入院子,首先要虚掩大门,以备紧要关头能够脱身逃走。这是窃贼行当的必修课。我在前面介绍窃贼的时候,也写过这一点。

周大善人家后院有一间大房,大房门窗紧闭,无法进入,他家的重要东西,估计也都藏在这间大房里。而周大善人一家,估计也住在这间大房里。

要进入这间大房,还是采用钻天的方式。

大房后有一棵树,树身高大,树冠浓密。大房边是杂物间,里面放着各种农具。我在杂物间找到一节长绳、一根木棍,把木棍和长绳缠在腰间,然后纵身爬上大树,走上了大房房顶。

房顶上有烟囱。我把长绳系在木棍中间,然后把木棍架在烟囱口,钻进了烟囱。烟囱很狭窄,刚刚能够容我钻进去。要从烟囱溜进房间,是不需要绳索的。绳索的作用是,万一被房中主人发现,我不能从房中逃走,可以攀着绳索,又爬到房顶上。绳索能够带出一条生路。

烟囱里浓浓的糊味,让我差点打出喷嚏。如果打出喷嚏,可能就会坏事。因为烟囱与炕洞相连,炕洞又与房间相连,喷嚏声回声响亮,一定会被房间里的主人听见。

还好,我捏着鼻子,把喷嚏声生生吞了回去。

顺着烟囱,爬到了炕洞里,炕洞的出口,有一扇炕洞门,炕洞门用木板做成,可以从外面抽出,也可以从里面抽取。我从身上取出老同给我的铁丝,他让我用铁丝开锁子的,现在铁丝派上了用场。我把铁丝从炕洞门与炕洞的缝隙中传过去,然后慢慢向回拉,炕洞门就慢慢倒向了炕洞里。

炕洞门有把手,把手在外面,里面是没有把手的。如果把炕洞门向外推,会掉在地上,惊醒睡梦中的主人。

抽取了炕洞门后,我从炕洞里钻出来。一缕月光从窗缝照进来,我看到土炕上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睡得正香。

我趴在土炕下,借助着月光照进的微弱的光线,查看房间里的情况,看到地上有一张八仙桌,八仙桌上放着簪子、镯子、耳环、项链等等一大堆东西,显然是炕上那个女人临睡前放在这里的。我从炕边抓起一件衣服,盖在这一堆首饰上,然后包起来,打开房门,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原木正在焦急地等待着。

我把这一堆首饰交给原木,让他从大门出去,然后我关上院门,插上插销,找到一根木椽,爬上院墙,落在院墙外。

做贼,是要讲“职业道德”的,偷完东西后,要关闭门窗,不能让人家再次失窃,或者遇到什么意外。我接受的教育是:盗亦有道。

我们走出赤峰县城,原木对我佩服有加,他说:“哥呀,兄弟今天才看到什么叫上手把子。”

我压抑着心中的得意说:“这不算什么。”

对我们来说,这点雕虫小技确实不算什么。当初在大同训练的时候,我们不知道钻进过多少烟囱。当初训练的时候,还有一项内容,就是把竹席卷成果盘粗细,靠墙树立,我们紧跑几步,走上墙壁,然后跳入竹席,竹席要纹丝不动。钻竹席比钻烟囱的难度要大得多,而我们照样都通过了。

原木说:“我以前在大街上看到有人偷首饰,每次也只能偷一种。而你今天举手之间,就偷了全套的,这副行头都是纯金的,要卖一大笔钱。”

我说:“你说的这些都是小毛贼,偷走金簪子的叫闩,偷走金戒指的叫捋手环,偷走金耳环的叫扯蓬,偷走金项链的叫念佛球,偷走钱夹子的叫皮子,偷走金镶钻的叫加酒花。他们一出手,只能偷一样,如果想要偷全套的,就只能像我这样。”

原木敬佩不已,我对他说:“天亮后,你把这些东西拿到别处卖了,给我们做盘缠用。兄弟俩做生意,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原木问:“要不要保存三天。”

我说:“我们都是串子客,不留,卖光。”串子客是江湖黑话,就是流窜作案,这类案件,都是悬案,没法破。

原木问:“哥,你让兄弟打听哪两个人?”

我说:“这两个人对兄弟都很紧要,一个是兄弟的老婆,被官府抓了,你打听关在哪里;一个是兄弟的师祖,是个老乞丐,雁北人,一条腿瘸了。”

原木说:“哥,你今晚就等兄弟的消息。”

天快亮的时候,我回到了监狱外,那时候的监狱只有高墙,没有电网。监狱的高墙,比周大善人家的院墙高不了多少。我从附近人家偷了一把镰刀,在墙壁上挖了几个洞,靠着这几个洞,双手双脚交替攀援,上了高墙。

我来到牢房门外,看到没有可疑的迹象,就掏出铁丝,鼓捣铁锁,可是,无论我怎么鼓捣,铁锁都没有打开。无奈之下,我只好轻轻敲敲生锈的铁栅栏门,老同起身了,他从我手中接过铁丝,一挑一勾,铁锁就打开了。

老同嗔怪地说:“给你说了几次了,铁丝的一端要与锁簧相触,才能打开,你怎么这么笨。”

老同责怪完后,才问我:“赤峰寺庙找到了?情况怎么样?”

我说:“你没有告诉我寺庙在哪里,我找了一晚,也没有找到。”

老同:“你可真是又呆又蠢,白白浪费一晚时光。我没告诉你,你就不会问别人。你的鼻子下不是路?出了监狱一直向北走,就能够找到寺庙。”

我心想,我没有找到赤峰寺庙,但我找到更要紧的人,我偷着乐呢。在我心中,什么铜盔,什么成吉思汗,什么神圣的使命,都不算什么。我最关心的是燕子和老乞丐。

我拿定主意,只要找到燕子和老乞丐的下落,我马上远走高飞。老同一直想利用我给他偷铜盔,岂不知道我也一直在利用他。铜盔什么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至于大钻石,我相信这个老同是吹牛,他凭什么能够帮我找到大钻石?只要能够找到燕子和老乞丐,就不愁找不到大钻石。

我暗自得意地想:老同总以为我很笨,其实我一点也不笨,我是大智若愚,我是守愚藏拙。

一夜没睡,我很困,很快就在老同的唠叨声中睡着了。

天黑后,我又出去了。这次,我没有再沿着昨晚的路径走,那条路太危险。我从草丛中找到凌晨藏好的镰刀,在僻静处的高墙上挖了几个洞,很快翻出了监狱。

在凌晨分手的地方,我见到了原木。这是一条小路,路边有一间废弃的小木屋,我们走进了小木屋里。

原木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票子,说这是卖首饰的钱。他拿出钱要给我,我说:“你保管着,我需要的时候再向你要。”

我又问:“我老婆和师祖有消息吗?”

原木说:“赤峰有一座女子监狱,里面只关了七八个人,其中有一个是我们这一行的。我中午去探监,向她打听这几天有没有进来过陌生女人。她说,几天前,来了一个女子,高大漂亮,但是,她只在监狱里待了一天,就越狱逃跑了。她说话口音是山西一带的,会不会就是嫂子?”

我说:“按照这个说法,应该就是的。可是,她是怎么越狱出去的?”

原木说:“她是白天放风的时候,翻墙逃出的。我这个同伙说嫂子身手非常好,一丈高的厕所墙壁,一跃而上,然后把衣服撕碎后做成的绳子,吊在树杈上,像荡秋千一样,荡出了女子监狱。等到看守发现的时候,嫂子已经跳到了监狱外面。”

我心中一阵轻松,这个人一定就是燕子,那身手,那口音,那身材,绝对是燕子。可是,燕子逃出女子监狱后,她去了哪里?

我突然想起有一天晚上,有一个人影在男子监狱外一晃而过,还引来了两声枪响,这个人影是谁?会不会就是燕子?

我相信燕子肯定就在赤峰,她绝不会走远,她知道我还被关在监狱里。

我问原木:“师祖老乞丐有下落吗?”

原木说:“听本地丐帮的朋友说,前年,赤峰来过一个老乞丐,和你说的样子八九不离十,跛了一条腿,但是身手很好,能跑能跳,当地丐帮帮主出面接待老乞丐,在赤峰最好的酒楼里。按照丐帮的规程,只有外地帮主前来,本地帮主才会出面。所以,我推想,老乞丐肯定是什么地方的丐帮帮主。”

我问:“什么地方的?”

原木说:“时间长了,丐帮的朋友都忘记了,而帮主去年又遭遇横祸身亡。草原地方大了,从东往西走,足有几千里。我再给哥打听。”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声唿哨,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听起来异常刺耳和嘹亮。我知道这是江湖帮派进行联络的信号,就赶紧拉着原木,走出小木屋,趴在木屋后草丛中。

草丛很旺,我们趴在地上,全身都被遮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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