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秦始皇去阿房宫的那天,他目送着工作人员将秦始皇从车里搬下来,用一辆小车推进遗址保护区的临时办公楼,他突然觉得有点失落。他坐在车里好一会儿,直到所有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回头看看车后座,空空如也,球星海报还像刚来西安那天一样招摇。
晚上,他回到旅馆,第一次觉得无事可做。没有浇水的任务,也没有人可以聊天。他把电视打开,百无聊赖地调台,宾馆电视只有中央台和寥寥几个地方台,播的全是电视购物。他把窗户打开,想透透气,却只是胡思乱想。去厕所的时候,总觉得浴缸里空得要命。
第二天,他开始有点后悔。秦始皇这个人说话确实傲慢,令人讨厌,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大过。把他捐出去倒没什么,只是以后若没人给他浇水,半个月之后就该死了。为了一句话,至于把他就这么弄死了吗?他有点内疚起来。毕竟答应过他要浇水的。现在钱有了,锦旗也拿到了,把他丢一边,似乎有点那个。
他想到这里,又开车回到阿房宫遗址。白天人来人往,好容易等到晚上,他从保护区一边的矮金属栅栏翻进去,找到临时小楼的窗户。一个窗户一个窗户看进去,看到第六个,终于看到秦始皇坐在里面。这是一间杂物堆放室,工具和临时物件摆得很整齐。他敲窗户,跟秦始皇打招呼,又试着拨了拨。窗户并没有锁死。这是遗址保护区建的临时办公楼,地处偏僻,又没什么值钱事物,因而防盗的措施并不严谨。他用小棍把窗户拨开。
“嘿嘿,怀念我没有?”他从窗户爬进屋,对秦始皇故意嬉笑着说,“昨天没有人给你浇水吧?难受了吧?你何苦呢,别那么嘴硬,就什么都有了。”
秦始皇却没有欢迎之情。
“你来做什么?”秦始皇冷冰冰地问他。
“我怕你渴死,再来给你浇两次水啊。”他说,“说好了,这两次算你欠我的。”
秦始皇说:“绝境中有害人之心,顺境中却有不忍人之心。可以。”
“你说什么?”他听得清楚,却不甚明白。
秦始皇反问他:“你来,是因为可怜我?”
不知为什么,他脸有点红,“也不全是。也是因为我答应过你啊。现在三等奖也是得奖,我还是得按约定才对。”
秦始皇又点评似的说:“懂诺。可以。”
他又有点恼了。“你今天怎么回事?神神道道的。你到底要不要我浇水?不要就算了,我走了啊。”
秦始皇这时说了一句让他很惊讶的话。
“你可以帮我了。”
他打了个激灵:“你说什么?”
秦始皇像是知道一切。“你想一想,这些天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
他感觉紧张,不明白秦始皇的话。但他想了一会儿,忽然隐约觉得有些东西不对。起初只是模模糊糊有个困惑,但偶尔有一句话闪入他的大脑,突然就变成他满脑子的担忧之处。那句话很普通,但让他觉得很怪。
他送秦始皇进入了阿房宫。
他在心里反复重复这句话,总觉得有些看不清的东西砸到了心里。他吓了一跳。
“难道,这一切都是你故意的?”他问秦始皇。
秦始皇似乎微笑着看着他:“你觉得呢?”
“你一步一步计划,让我千里迢迢把你从小岛上带到北京,再带到西安,最终带到这里,是吗?最终你的目的就是回到阿房宫,对不对?”
“都是你自己的决定。”
“可这太奇怪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做到的?是阴谋吗?”
“不是阴谋。”秦始皇说,“我只是略可预言。”
他警觉起来:“怎么预言?”
“凭常识预言。”秦始皇似乎很了解他的心思,“比如说现在,我知道你想去秦陵。”
“秦陵?”
他心里一惊。这并不是他此刻内心所想。这预言是错的,但他却莫名地紧张。
“你带我去秦陵。我给你看宝物。”秦始皇说。
他又是一惊。宝物?秦陵的宝物?是的,此话说完,他确实想去秦陵了,压都压不住。
“但你要答应,永不可告知他人。”
“这个好说。”他承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