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尾
凌晨一点,梁巳开车去了李天水家。尽管她清楚蒋劲好面子,不会动手,但不来看看心里始终不安。
李天水接到电话,下来开门,俩人站那儿聊了几分钟。
梁巳感觉差不多了,该回了,说:“我就是来看看你。”
李天水站背光处看她,点点头。
梁巳伸手抚摸他脸,他把脸紧贴在她手心。梁巳心柔软,轻轻拥抱住安慰他。
李天水喊她:“梁巳。”
“嗯,我在呢。”梁巳轻声说:“我永远都在。”
李天水笑笑:“我知道。”
梁巳看他,逐字逐句道:“我们堂堂正正,无愧任何人。”
李天水回视她:“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梁巳点点头,由着狂跳不止的心,问他:“需要我上去陪你会吗?”
李天水深吸口气,回她:“需要。如果你方便的话。”
“方便。”梁巳不顾羞耻地说。
李天水引着她上楼,梁巳牵他汗津津的手,轻喊:“李天水。”
“嗯,我在呢。”李天水回头看她。
“我想跟你做。”梁巳大胆又狂放地说:“做爱。”
李天水要吓死了,本能去捂她嘴,她声音实在太大了。
今晚没月亮,也没星星,夜空里黑黢黢的。兴许是有月亮,但梁巳无心看,她只顾盯着眼前人。
她想要他快乐,沉沦在她带给他的极致肉欲里。
天黑壮人胆。她望着他眼睛,轻轻地说:“我想为你做些不知廉耻的事。”说完自己都笑场,不知廉耻的事。
“……不用。”李天水虚虚地回应。
“啊、真不用?”梁巳贴着他身体问。
李天水不敢说话,也不敢看她。
他感觉拉链被拉开,皮囊被一层层剥开,他就这样毫无防备、触目惊心,不知廉耻地完完全全呈现在她面前。
*
梁巳凌晨五点从他家出来,悄悄回了工厂。工厂有她的休息室,用于值大夜或午休。
她订了个闹钟,潦草洗漱后就趴回床上休息。8:40被闹钟叫醒,她浑身酸软疲惫,靠着强大的意志爬起来,又折去洗个热水澡。
等洗好澡出来,记忆逐渐恢复,躺回床上撒泼打滚。昨晚她都说了些什么?!都干了些什么?!
她坐起来,感觉自己对于情事懵懂无知的形象已经崩塌。她处心积虑经营了这么久。
她默默地坐着,想着该怎么挽救。接到家里梁父打来的电话,说一早就没见她,电话也打不通,人去哪了?
梁巳扯了个谎,说凌晨车间有事,她来工厂了。她临睡前给梁明月发了微信,让她起床去外面买点早餐回来,什么能买,什么不能买,她交待的清清楚楚,随后手机调了飞行模式。
梁父说不用让她操心家里,明月已经让跑腿公司买了早餐回来。豆腐脑配小笼包,好吃得很。
梁巳要晕倒了。跑腿公司……
她打电话问梁明月,早上就没空去买份早餐吗?梁明月说没空,她时间宝贵得很。且再一次地交待她,人的精力和体力有限,不要消耗在琐碎的小事上。她看不上梁巳逛个菜市场能花半个钟。
梁巳说不过她,哑口无言。
她先踩着点去打卡,然后车间仓库转了圈,见一切工作都井然有序,借上周全的电瓶车准备出去找早饭吃。
她要饿死了。
车轱辘刚出工厂,她按了急刹,想想又调头回来。梁明月不让她骑着破电瓶车在镇上乱晃,有损形象。
她觉得也是,自己好歹是个实业新贵,企业的小梁总,骑个破电瓶车是不好。像梁明月形象维持的就很好,出门去哪都是她七年不变的辉腾,见人了不起降下车窗点个头,十足的影视剧里不苟言笑的女企业家派头。她不换新车,只开老款辉腾,说它代表了踏实低调的企业家形象。
既然破电瓶车损形象,借个漂亮的不就完了。她在办公楼借了一台精巧崭新、乳白色的小摩托。是一位女会计的,还搭了粉粉的防晒蓬。她开出去买早餐的路上,忽然就想到了别墅里的平衡车,已经丢好几天了。
工厂离市集多说两公里,电瓶车也就三五分钟的事儿。她买了盘水煎包,一碗八宝粥,拎着回了工厂食堂吃。食堂的早餐供应到八点半,晚就没了。
正吃着,接到梁明月电话,说见她骑着电瓶车买水煎包,买完抻开袋子捏了个当街往嘴里塞。毫无形象可言。
……
梁巳打哈哈,问她来工厂了?梁明月说刚去政府楼,协商点事儿。
她吃完出来食堂,准备回办公楼,看见蹲在绿化带前跟人聊天的李天水。
她步伐一转,打个弯准备绕行回办公楼。刚走两步,被人喊住,李天水同她打招呼。
梁巳转身:“诶,你怎么在这儿?”
李天水指指办公楼:“等你姐,还是市里那块地皮的事。”
“……哦哦哦。”梁巳直点头:“我姐在镇政府大楼。”
“我知道。”李天水看她。
“……哦哦哦。”梁巳顾左右而言他:“你蹲在这干啥?”
“我正跟弘叔学习栽花技巧,有机会家里整个小花园。”李天水目不转睛地看她。
梁巳摆手:“行你忙,我先回去办公了。”
不妨他随口就回:“我忙完了。”
梁巳看看太阳,果然不能直视。然后自作聪明、不着痕迹地偷看他,发现他正盯着自己,顿时乱了分寸:“我要回去办公了!”说完不管他,维持着仪态回办公楼。
李天水拍拍弘叔肩,说回头再请教他。随后迈着步伐追上了办公楼。他找到梁巳办公室,轻轻推开门,厚着脸皮说:“有点渴了,想讨杯茶。”
……
梁巳想,总不能推他出去吧?想着就俯身去茶台帮他泡茶。
李天水站在一侧,看她一步步地煮水、洗杯、投茶、冲泡……高涨的情绪慢慢平缓,他坐过去,接替梁巳自己泡茶。
他按着节奏来,有条不紊地倒好茶,递给她:“尝尝。”
梁巳接过小口小口地啜。
李天水看着她喝,忽然就笑出了声。
“笑个屁。”梁巳难为情地说。
“害羞什么呢?”李天水温柔地说:“很快乐啊,我从来没有这么放纵,这么彻底地把自己交出去过。”
他拉过她手,放在自己大腿上摩挲,背靠在沙发说:“我以前太紧绷了。一直在努力当好一个儿子,一个兄长,一个男人。我倒没觉得压抑,因为从小习惯了。我爸生前总会说,你是长子,是哥哥,肩上承担的责任……”说到这儿,他止了话,偏头看梁巳:“你总是有办法让我彻底放松。让我抛开这些角色之外,我也是我自己。”
“诶,这话不应该是从女人嘴里……对吧。”梁巳打趣他。
李天水偏开脸笑,不理她。
“我也是慢慢才悟出来的,只有真正地接纳了自己、和做好自己之后,才有可能做好其他角色。”梁巳说:“像是很多男男女女啊,他们连自己都没做好,怎么可能做好人夫人妻人父人母?”说着无端欢喜,拉过李天水胳膊,朝着他手腕上咬了口。
李天水说她是狗,扯开自己的衣领给她看,肩膀上是一圈圈的牙印。梁巳嘿嘿直笑,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老感觉牙痒。
“你怎么不咬自己?”李天水反问。
“嘿嘿,咬自己我会疼。”
“你真是个明白人。”李天水捏她脸。
梁巳看看他穿着西裤的大腿:“我可以坐你腿上么?”
“不可以。我等下找你姐谈正事儿。”李天水起身:“我才烫的衣服,皱了不好看。”
……
梁巳伸手理理他衣服:“很棒,在我姐面前表现好点。”
“嗯。”李天水点头。
“回头我姐能帮忙说服我爸妈。”
“好。”李天水应下。
梁巳犹豫了会,问他:“我能跟你商量件事么?”
“可以,你说。”
“前两天我不是邀请你去我家,帮我量那个房间……不是要铺地毯吗?”
“嗯。”李天水看她。
“可能去不了了。”梁巳也没过多解释。
“没事儿,以后有机会再去。”李天水笑她:“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梁巳低头看鞋尖,也没作声。
李天水俯身看她,指尖抹掉她滚落鼻梁上的泪,安慰她:“真没事儿。”
梁巳背过身子擦泪,随后看他:“我送你去我姐办公室等。”
“不急。”李天水朝她伸胳膊:“抱抱。”
“哎呀我没事了。”梁巳难为情。
李天水拥抱她:“以后想哭就尽情哭,不要忍,知道吗?”
“嗯。”梁巳点头。
“这叫合理疏解自己的情绪。”李天水开导她:“将来我们有女儿了,我会呵护和允许她有正常的小情绪。哭不代表软弱,不哭也不是勇敢。”
“没事儿,我就是在你面前爱哭。”梁巳吁口气,眨巴眼,把泪憋回去:“在工厂哭不好看,会被人看见说闲话。”
李天水找梁明月聊市里那块地皮的事,他通过李天云的同学约到了人,说下周三去喝茶。接着俩人又针对那块地皮聊了半个钟,等李天水离开,梁巳就屁颠屁颠地过来,开始替他刷好感。
梁明月忙得要死,哪有空听她说。
梁巳说得口燥唇干,自以为她全听进了,随后咯噔着腿,像个小学生似的一跳一跳地跑开了。
等出来办公楼,她望望对面的大柳树,想起前一段踹过它,过去伸胳膊抱抱它,先是忏悔:“柳树树,对不起,我上回不该踹你。”接着是赞美:“你可真了不起!真茁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