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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陷入爱情

再一次陷入爱情

李尾

到巴音布鲁克时还算早,才下午四五点,比预计时间快了些。

俩人先在景区找了间蒙古包,把床铺弄好,李天水躺铺上小憩,梁巳去草原上转悠。

因为看了太多太多的美景,梁巳已经能坦然欣赏,不再像之前没见过世面似的咋咋唬唬,疯疯癫癫。

她问了观景台的位置,牧民指了一个方向,她就顺着往前走。她以为很近,不想走了半个小时,到了观景台才发现有区间车。

观景台上人不多,只有几个摄影发烧友在提前占位置。梁巳眺望着百转千回的开都河,伸手驱赶着脸前的蚊子。看了几分钟,远远地坐在休息区抽烟。

烟抽完,她一面撕扯着烟蒂,一面打电话给梁明月。

她想告诉梁明月,她再一次陷入爱情了,但按耐住情绪,一切等回去了再说。梁明月很忙,问她有正事没?寥寥两句就挂了。

她也想学梁明月那样,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讲话言简意赅和不动声色。可她无论如何都学不会。她总是不自觉地会在喜欢的人面前话痨,往往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知不觉地说了很多。

她后来怎么想都想不通,只好把这种情绪归结于“缺爱”,如果是缺爱,那一切都说通了。而且自己也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不是自己的问题,是原生家庭的问题。

养父母对她很好,尽职尽责,让她衣食无忧。但总是少了一份亲子间的亲昵感。别的同学做错事,他们的父母会责骂会惩罚,但这种责骂是带有浓厚情感的、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是不存在隔夜仇的。

她从小做错事,养父母都没有责骂过,口头禅是:下回不犯就行了。

梁明月则与她不同,梁明月经常被罚不许吃饭,回书房面壁思过。她也总是门一甩,不吃饭就不吃饭。

她曾经有一度特别羡慕梁明月,尽管她们俩都是被领养的,但只有自己才是这个家里真正的局外人。

一直到十八岁割腕被抢救回来那年,她在病床上听到养父母哭泣,说他们没有用心照顾好自己。梁明月也自责,说自己一直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认为自己过得很快乐。

从那以后她就慢慢想开了,开始体谅养父母。自己原本就是个弃儿,被养父母养大,不但没学会感恩,反而怨恨他们偏心?

其实他们也并没有太偏心。梁明月是一岁被抱回来的,而她则是四岁。从进这个家门起,她就小心翼翼,她就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所以她极少犯错。梁明月则不一样,她从小就跟男孩子似的,爱打架闯祸。梁母也经常会说:你就不能学妹妹文静一点?

偶尔姐妹俩吵架,就会相互指责,说养父母都偏心对方。

梁巳把撕成一坨的烟蒂扔垃圾桶,排队等区间车。

她在外人面前话很少,镇里都知道梁家两个姑娘,一个比一个本事大,一个比一个不爱说话。她平常面对客户能游刃有余,能言简意赅,能不动声色。但只要面对喜欢的人,就有点疯疯癫癫。

正准备上区间车,接到梁父电话,问她这两天怎么样了,都没有在群里分享照片。

她就是故意的。之前发群里几十张照片没一个人回,索性她就不发了。和梁父断断续续地聊了会,电话里滴滴、信号彻底切断了。

区间车离她住宿的蒙古包、最近的停靠点下来都还要走上十分钟。区间车走的是大路,蒙古包在草原深处。

梁巳下来直摇手机,当看见满格的信号,赶紧把积攒了两天的照片全发群里。梁父梁母很捧场,说这地方也实在太美了,只有梁明月煞风景地发了条:别再吃了,脸蛋吃撅出来了。

正是过例假的第一天,她有点轻微痛经,就蹲下回梁母微信,说回头让他们也来,新疆真得特别美!

聊了会回蒙古包,一眼就看见一群人中的李天水,他穿着件朱红色冲锋衣,坐在马背上跟人聊天。聊着聊着几个人就策马狂奔。

梁巳不是从衣服认出他是李天水,而是从他气定神闲的骑姿。好像这马是他养大的一般,不会突然间把他甩下来。

她站在一侧录视频,李天水骑着马狂奔回来,然后直直地停在她面前。

“故意耍帅?”梁巳戳破他。

李天水听不见,撇开问:“去哪了?我找了你一圈。”

“去观景台了。”

“这会儿不好看,等日落前我带你上去。”李天水下马:“饿不饿?我熬点粥,烧俩小菜?”

“行,熬粥吧。”梁巳舔舔上火的嘴唇。

老板从地窖里捞了一篮子肉和菜,让李天水看着用,最后一起结账就行。李天水准备烧个野菇,烧个青菜,烧个小炒肉。

李天水在一侧准备食材,梁巳站过去,夸他:“不耍帅你也很帅。”

李天水难得脸红,没接她话。

梁巳头抵在他肩上,李天水伸手抱抱她,梁巳仰头看他,朝他下巴上啄了一口,然后若无其事地拎着壶烧好的热水离开。

回蒙古包里拿出李天水带过来的三个盆,朝洗脚盆里倒着水,见他掀开门帘进来,随口问:“为啥带了三个盆?”

“一个是我的。”

“你干嘛的?”

“我也讲卫生的。”

……

梁巳反应过来大笑。

有些地方住宿条件有限,不能洗澡,梁巳就买了个洗屁股的盆。她看了眼叠在下面蓝色的塑料盆,明知故问道:“你洗屁股的?”

李天水择菜,不理她。

梁巳捂着肚子笑,也是服了,去哪都拎着洗屁股盆。随后问他:“有玻璃瓶吗?”

“干什么用?”

“我有点痛经,想暖暖小腹。”

李天水出去问老板要了个输液瓶,往里面灌了热水,交待她道:“隔着衣服暖,小心烫。”

梁巳暖着小腹泡着脚。李天水摸摸她脸:“你泡着,我去给你烧菜。”

梁巳泡好脚去厨房,李天水正有条不紊地切菜,炉子上噗噜噜地煮着什么。见她进来,随手关了炉子,盛出一碗汤:“等会喝了,治你痛经的。”

“你从哪弄的?”

李天水用一种寻常不过的语气,洗着锅说:“老板找他媳妇要的,说她们这里女人都喝这个。”

饭后俩人骑着马去观景台,黑压压的全是人举着手机和长镜头,梁巳刚挤过去,铺天盖地的蚊子朝她袭来。

他们也没多停留,当拍到九曲十八弯里的六个太阳,骑上马就回了。

路上梁巳说他:“你不是说有九个太阳?那仨你吃了?”

“六个很不错了,运气差的一个都没。”

“怎么可能一个都没?”

“阴天就一个都没。”李天水有理有据。

“去你的,谁阴天来看。”

李天水拉着缰绳,嘴里哼唱:“我有一个 美丽的愿望,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播种一颗 一颗就够了,会结出许多的 许多的太阳……”

太阳完全落下,马驮着他们悠闲地回去。梁巳望着远处的山峦,喊他:“李天水。”

“嗯?”

“我想听你学狼叫。”

李天水清了清嗓子,朝着远处:嗥——

在李天水起调的同时,马受惊了似的往前跑,梁巳大叫一声,差点被甩下去。

等俩个人惊魂未定地下马,梁巳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扭头看自己的屁股。她感觉卫生巾歪了。

她轻捏着裤子,看了眼马鞍上的一点血迹,抬脚就踢他。

李天水一声不吭,拿出纸擦马鞍上的血迹,眼见越擦越大,索性取下来去洗。

梁巳就站原地看他,李天水又折回来,先把她抱回蒙古包,自觉地拿出她洗屁股盆去打热水。

打好回来,梁巳幽怨地说:“我就这一条裤子。”

……

李天水默默地脱了自己的牛仔裤给她,梁巳不可思议:“你竟然穿了秋裤?”

“这里晚上只有几度。”

“那你也……行吧。”梁巳接过牛仔裤催他出去。

好在她有带新内裤,洗好换好,把换下的用袋子裹结实,打算晚会直接扔旱厕里。说起旱厕,这就又刷新了她的认知。

草原上的厕所非常简陋,就被一圈门板围着,茅坑上面架了两条厚重的木板。她老担心上厕所没踩好,整个人会掉进去。

她一个小学同学,就在上厕所的时候掉了茅坑。她把这事说给李天水听,李天水就穿了条秋裤蹲在那给她洗裤子:“你说的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二十年了吧?”梁巳穿着他牛仔裤,手拽着裤腰坐在榻上说。

李天水把盆里发红的水端出去倒了,又打了盆回来漂洗。梁巳只让他洗了弄脏的那一块,怕整条洗了不好干。

老板提了个小火炉过来,说夜里冷。李天水拿着她牛仔裤站在火炉前烤。等完全烤干,把牛仔裤递给她换上。

梁巳也不避讳,当场就脱掉他牛仔裤换回自己的。李天水别开身,立在火炉前烤手。

外面有唱有跳的很热闹,梁巳问:“外面有什么活动?”

“一个旅行团在堆篝火。”

梁巳提上裤子拉好拉链,拿了包烟出去:“我去抽根烟。”

炉子上的热水早烧好了,李天水拿出自己的盆烫洗了遍,然后勾兑好水,从随身包里翻出内裤准备洗。

梁巳站篝火旁看了会,没啥劲,就折回自己的蒙古包。她担心自己再冒失,回老板屋里找了个小马扎,搬出来坐在门口看星星。

不一会李天水端了盆水出来泼,梁巳没看见似的,低头翻手机。

李天水忙活完,也搬了个折叠椅坐过来,顺手把换过水的点滴瓶给她暖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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