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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弊技术——“后理性”技术与“幽默”

作弊技术——“后理性”技术与“幽默”

后现代理论[21]的“后”,体现在对理性的颠覆和解构,这种颠覆必须建立在对理性的深刻认识之上。

我们可以将符号动物(人)的心智成长划分为三个阶段,即前理性、理性和后理性阶段,以对羞愧感的克服为例,将其看成三种游戏状态。

在前理性阶段,我们是不知羞愧的。我们还未进入游戏,停留在创建角色的界面。

在理性的初级阶段,我们能够判断他人的判断,也知道他人正在判断我们的判断,正式成为玩家。为了赢得游戏,我们变得严肃,并常体验到羞愧。我们厌恶这种感觉,并依靠我们的理性对类似症状进行归因:权威、道德、纪律、荣誉、良心。表面上,我们找到了原因;本质上,正是因为这种庸俗的理性归因,我们强化了自己对符号秩序和语言强制性的认同。

理性发展的高级阶段,我们开始反思,并且反思这些反思,但这个动作无论循环多少次,都无助于我们跳出理性的悖论。否认严肃导致严肃,否认紧张导致紧张,否定他人的目光导致他人的目光无处不在,否认权威使得权威成立。直到认识到了理性本身的局限,甚至意识到了理性本身是问题的最大肇因,我们才真正进入了后理性阶段。

在后理性阶段,我们的身份不是玩家,而是黑客,我们会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切入眼前的生活,比如刻意表演紧张、有意识地磕巴和短路。说这些把戏“匪夷所思”是不公平的,它们背后的原理其实是可以被说清楚的,用今天的理论来解释就是:是先有了紧张/严肃/权威所以我们要克服紧张/严肃/权威,而是我们因为要克服紧张而制造了紧张,一切对立面都是因为反对而生成的。

紧张是一种建构,当思维告诉身体不要紧张时,其实已经创建了“紧张是真的”“我正在紧张”“这很要命”等一堆信念。而一旦我们想要主动紧张,这个看似荒谬的命题所隐含的信念是:我现在不紧张,但我想要紧张,紧张不是什么毛病,我一点也不介意。理性结构中那个需要克服的对立面突然变成你想要的那一面,巨大的困惑出现,而在混乱之中,你夺回了控制权。

除了前面提到的困惑技术,我们还可以用一种图像化和戏剧化的方式来制造困惑。比如,当你面对一个权威人士,并感到畏首畏尾时,请生动地想象他威严庄重地蹲在厕所拉肚子时的样子。这会大大化解你的紧张感。原理在于,他人的权威是一种符号的委任,是一种抽象性的约束。一个具体且戏剧性的画面会制造一连串困惑,从而卸除那种委任。

也许你会说,这不是另一种否认权威吗?这不是否认,是消解。否认是理性思考的产物,目的是使之清晰,而消解是一种把戏,目的是使之含混,更好的说法是使之“幽默”。

刻意的假装会导致严肃与紧张,刻意表现你的刻意却能引起幽默——“让我想想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显得深刻一点”。

学者对幽默有两种常见的解释。一种是释放论。弗洛伊德认为,幽默的本质是把社会所禁止的侵略性冲动转换为社会可接受的行为,从而不必耗费额外的心理能量来抑制这种冲动。另一种是乖讹论。黑格尔认为,任何一个现象与本质的对比,任何一个目的与手段的对比,如果出现了矛盾和不对称因而导致了现象的自否定,或者使对立面落了空,这样的现象就被认为是可笑的。[22]在今天的语境下,我们可以把幽默定义为“严肃性的自我否定”,幽默感产生于对严肃感的“消解”,由此衍生而来的“自嘲”,被认为是最好用的幽默技巧之一。当你竟然敢于对世间最严肃之事(自我认同)报以嘲讽与戏弄时,你便会瞬间消解交往场景中原本紧绷的关系张力。通过你的“自否定”,听众感受到了优越感与安全感,你也因此获得了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幽默与松弛。

我们的游戏之路,就是从混沌之域走向清晰之境,在清晰之境中回归幽默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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