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张倩影的袋子扔回后座,绕过他们俩,打开车门钻进驾驶座。
“勇,对不起!”哈瑞弯腰,头探进车窗,“我跟你一起去找她。”
“不用了!”我看也不想看他,打开车大灯,发动引擎驶离停车场。
我的心突突地跳,眼睛和眉毛也在突突地跳,我咬着牙,一手握方向盘一手在手机导航中急切地输入“金江酒店”。
想到张倩影可能已经在酒店大堂等了将近三个小时,我用力踩油门,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喝酒,更不该让一个压根不算熟的人去送她,这都是我的错。
我把车直接停在酒店大门口,钥匙也没拔,拉开车门就往里跑。
“先生这不能停车。”门童试图阻拦,被我一手推开,我满头的汗,眼睛在酒店大堂不住搜寻,没有,不在……
“先生晚上好,有什么可以帮您?”前台的年轻姑娘微笑着问我。
“你好,刚才有没有一个穿着深蓝色亮片裙的老太太来住房?”
“先生,大门口不能停车。”门童追到我身边。
“等等!”我不耐烦地伸手阻拦他,焦虑地看回前台,“有没有啊?”
“请问……您是要预订房间吗?”年轻姑娘还搞不清楚状况,继续问我一些套话,“晚上还剩……”
“我不要房间!我是问你刚才有没有一个穿蓝裙子的老太太来住房,头发有点花白,挺瘦,个子不高。”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是不能透露客人信息的。”前台姑娘迅速瞟一眼门童。
“干啦!她不是你们客人,没带身份证怎么入住?”我火急火燎地拍一下桌子,吓得她往后一缩。
我放缓语气:“不好意思,我太急了,你就告诉我有没有见过这么一人,她有老年痴呆症,我必须马上找到她,不然会出事的。”
“她叫什么?”
“张倩影,弓长张,倩女幽魂的倩,影子的影,六十八岁,她应该很显眼的,她的裙子很闪很耀眼,你要是看到她肯定会有印象的。”
“不好意思先生,入住旅客中没有一位女士叫张倩影的……是这样的,我刚交班,如果您愿意稍等一下,我去喊上一班的同事过来,她应该还没走。”
“好,你快点。”
隔了一会,一位穿着同样制服,年纪比较大的女士出来:“有什么能帮您?”
“刚才有没有一位穿着深蓝色亮片裙的老太太过来住房?”
“是的,有这么一位老太太。”
“她现在在哪?”
“那位太太没有带证件,所以我们没办法给她办理入住,她问我,能不能让她打个电话,我说可以,但她在电话机前站了很久,并没有打电话。”
“后来呢?她去哪了?”
“后来她在大堂沙发那边坐了一会,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我就没再看到她了。”
“你呢?你有看到她出去吗?”我转过头问那个门童。
他斜着眼,不乐意回答,我迅速从口袋里掏出钱包,给他一张一百。
他把钱塞进口袋:“差不多十一点左右从大门口出去,往马路对面去了。”
我跟他到大门口,他给我指了方向,我拔腿往那个方向奔去。
“喂,你的车不能停这!”
“钥匙在车上,你帮我开去停车场。”
“张倩影!”
“张倩影!你在哪啊?”
凌晨一点,我在公路上奔跑着,一切寂静,我只听得到自己大声的喘息和鞋子踩在路面碾转沙石的声音。
我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只能顺着路灯的方向搜寻,远远看见草丛中有个移动的黑影,我往那疾走,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觉得可能是张倩影晕倒在那里,走近一看,只是个被风鼓动的大垃圾袋。
越往前走我越感到心惊胆战,偶尔飞驰而过的汽车让我浮想联翩,我不住地往路中间看,生怕看到一个奄奄一息倒在血泊中的人。
“张倩影!”
我朝着四周大喊,声音消散于无边的黑夜。
不知究竟找了多久,当我的大腿哆嗦着感觉再也跑不动,我一屁股坐到路边干黄的枯草堆上。
我脑子里只剩下一些可怕的画面,那只公路上被碾碎的猫,那根插进我爸胸口的树桩,白白软软地垂在车门外的妈妈的手,泥坑里,树叶上,被雨浇着溅起的血,雨刮器甩来甩去,模糊的看不清一切的挡风玻璃。
张倩影像藏进这些可怕的画面里,肮脏的混合着血水的地面,倒映出她的面孔。
我抬头张望,什么都没有。
我拿出手机,给张小尧发微信:“她不见了。”
电话几乎马上响起,张小尧急切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到处都找过没有?”
“找了,已经找好几个小时。”
“几个人在找?有人帮你一起找吗?”
“就我一个,酒店的门童给我指的方向,我沿着马路在找。”
“你一个顶屁用,没其他人能帮你吗?”张小尧的声音徒然大了一倍。
我举着手机,任凭她大喊大叫了一会。
“你听着,马上去找人,到最后一次看到她的地方分头找,然后天一亮就去报警,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给我发一个位置,我明早飞过来。”
“好。”
“一定要找到她。”
“好。”
挂上手机,我冷静了一点。
看了一眼时间,三点五十八分,三个小时,不知道已经离酒店多远,我后悔没留一个哈瑞或卫斯理的电话,在这里我只认识他俩,也只能请他们帮我一起找。
打开地图,从我的位置到金江酒店,我走了将近二十五公里。
这个点打车只能全凭运气,我挣扎着站起,迈着沉重的步子开始往回走。我运气不错,几分钟后居然有辆空的士路过。
上车时司机问我:“这么晚跑荒郊野地干什么?”我问他开车来的路上有没有看到一个穿蓝色裙子的老太太,他以为我在开玩笑,笑着说大半夜这地方怎么会有老太太,我沉了脸,伸着头专注盯着道路的两边,司机便不再说话。
到达酒店时,哈瑞和卫斯理在大堂焦灼地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