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个梦

第二章 第一个梦

Chapter Ⅱ THE FIRST DREAM

正当我充满希望地用那些可供分析的材料来阐明杜拉童年时期的一个含混不清的问题时,她却报告说,几天之前她再次做了一个梦,这个梦曾以完全相同的方式在以前的许多场合出现过。就其本质而言,一个周期性反复出现的梦特别能唤起我的好奇心;不管怎么说,为了治疗而考虑把梦作为一个整体进行分析的方式,是无可非议的。为此我决定做一个特别仔细的调查。

这是杜拉所讲述的梦:

“一个房子着火了[1]。我父亲站在我的床边把我叫醒。我迅速穿上衣服。我母亲想要把她的珠宝盒抢救出来,但父亲说:‘我可不愿意让自己和两个孩子因为你的珠宝盒而被烧死。’我们急忙跑下楼去,一跑出去,我就醒了。”

因为这个梦是反复出现的,我当然会问她这个梦第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她告诉我说她不知道。但她记得在L城(和K先生在湖边的场景发生时的那个地方)时,她一连三个晚上都做过这个梦,现在,就在维也纳,前几天晚上这个梦又再次回来了[2]。但我首先想要发现的是,引起这个梦最近反复发生的原因是什么,于是我让杜拉把这个梦一点一点地进行分析,告诉我在她身上所发生的与此有关的事情。她已经从以前分析过的几个小样本中获得了梦的解析的某种训练。

“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件事,”她说,“但这件事并不能成为这个梦的起因,因为这件事是最近才发生的,而我的梦当然是以前做的。”

“这没有什么区别,”我回答说,“开始吧!就是要找到最近的事情与这个梦的联系。”

“那么,好吧。最近几天父亲和母亲发生了一次争吵,因为母亲晚上把餐厅的门锁上了。你知道,我哥哥的房间没有别的入口,只能通过餐厅才能进去。父亲不想让我的哥哥在晚上像这样被锁在里面。他说:‘这不行,要是晚上有什么事情发生,就可能要在必要时离开房间。’”

“而这使你想起了失火的危险?”

“是的。”

“现在,我想让你密切注意你所使用过的那些词。我们可能不得不回到这些词语上来。你说:‘要是晚上有什么事情发生,就可能要在必要时离开房间。’”[3]

现在杜拉已经发现了在引起最近做梦的原因和第一次做梦之间的联系,因为她继续说道:

“那次当我们到达L城时,父亲和我公开地说他害怕火。我们是在一个电闪雷鸣的暴风雨天到达的,看见的是那个没有任何照明和避雷设备的小木屋。因此他的焦虑是显而易见的。”

现在我需要做的就是确定在L城的这些事件与她在那里所反复做的那个梦之间的关系。所以我说道:“你在L城的最初几个晚上或者最后几个晚上是否做过这个梦?换句话说,在我们听过多次的那个湖边小木屋的场景之前或之后是否做过这个梦?”(我必须解释一下,我知道这个场景第一天并没有发生,事情发生后她又在L城逗留了几天,她对这个事情一点也没有露口风。)

她最初的回答是不知道,但过了一会儿补充说:“是的,我想是在事情发生之后。”

所以,现在我知道了,这个梦就是对那次经历的一种反应。但为什么它在那里反复出现了三次呢?我继续问道:“在那次事情之后你又在L城逗留了多久?”

“又住了四个晚上。随后我和我父亲一起离开了。”

“现在我可以确定,这个梦是对你和K先生的那次经历的即时效应。就是在L城,你第一次做了这个梦,而不是在此之前。你只是提到在你的记忆中的这种不确定性,以便抹掉在你心中的这种联系。但这些数字却还不能使我完全满意。如果你在L城又住了四个晚上,那么这个梦应该出现过四次。或许是这样的吧?”

她不再对我的论点进行辩解;但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湖上旅游的那天[4],我们(K先生和我)是中午回来的,我像往常一样躺在卧室的沙发上稍微睡了一会儿。突然间我醒过来,发现K先生就站在我的床边。”

“就像是你在梦中见到你的父亲站在床边一样吗?”

“是的,我厉声询问他在那里干什么。他回答说,他想要进自己的卧室,却被阻挡在外面进不去;另外,他还有些东西要取。这段情节使我警惕起来,我问K夫人是否有卧室的钥匙。第二天早上,我穿衣服的时候把自己锁在屋里。那天下午,当我想要把自己锁在屋里,以便躺在沙发上再睡一觉的时候,那把钥匙不见了。我相信是K先生把它拿走了。”

“那么,我们有了在卧室锁与不锁门这个主题,它是在梦的第一次联想中出现的[5],而且恰好也在最近引起这个梦反复出现的原因中出现了[6]。我想要知道‘我迅速地穿上衣服’这句话是否也属于这种情境。”

“就是在那时,我才下定决心父亲不在的时候不和K夫妇住在一起。后来的几天早上,我禁不住地感到担心,在我穿衣服的时候K先生会突然吓我一跳:因此我总是迅速地穿上衣服。你知道的,父亲住在旅馆里,而K夫人通常很早就出去,以便和我父亲一起去远足。但K先生却并没有再骚扰我。”

“我明白了。在小木屋的场景发生之后的那天下午,你就形成了想要逃避他的骚扰的念头,第二天、第三天和第四天晚上,你在睡觉时有时间重复这个念头(第二天下午——因此是在那个梦之前——你就已经知道,第二天早上穿衣服的时候,不会有钥匙把自己锁在屋里;这样你就只能尽可能快地穿衣服)。但是,你的梦每天晚上反复出现,因此它才和某种意图相对应。直到把某种意图说出来,它才不再存在。可以说,你是这样对自己说的:‘直到离开这栋房子,我才能休息,才能安安静静地睡觉。’在讲述这个梦的时候,你反而这样说道:‘而我一跑出去,就醒了。’”

在这一点上我要打断我的分析报告,以便把这一小段梦的分析和我所做的关于梦的形成机制的一般说明进行比较。我曾在《梦的解析》这本书中论证说,每一个梦都是一种得到满足的愿望的表征,如果这种愿望是受到压抑的、属于无意识范围的,那么,这种表征就会作为一种伪装表现出来,除非在儿童的梦中,只有一种无意识的愿望或达到无意识深度的愿望,才具有形成梦所必需的力量。我想,如果我坚定地认为每一个梦都有某种意义,能够通过某种解释过程而被发现;当这种解释完成的时候,梦就能够被那些思想所取代,这些思想是在做梦者醒觉的心理生活中一个很容易被识别出来的方面发挥作用的,这样我的理论就肯定能够得到普遍接受了。这样我就可以继续认为,梦的意义实际上就像是醒觉思想的过程一样,具有很多不同的种类;在某种情况下它是一种实现了的愿望,在另一种情况下是一种被认识到的恐惧,或者说,是一种坚持在睡觉时出现的反思,或者是一种意图(就像是在杜拉做梦的那种情况下一样),或者是在睡眠时出现的一种创造性的想法等。这种理论毫无疑问会因其非常简单的特点而被证明是很吸引人的,它可能已经得到了大量获得过满意解释的梦的实例的支持,例如在本书中所分析的这个案例。

但是,我阐述了一种概括的观点,根据这种观点,梦的意义仅限于某种单一的形式,限于对愿望的表征,通过这样做,我引起了一种普遍反对的倾向。但是,我必须观察一下,当我的研究向我表明,它表现为一种复杂的情况,只有当这种探究进入另一个领域时,才能把它还原为一种统一的形式,此时我并不认为我有权或有责任简化某种心理过程,以便使之能够更多地被我的读者所接受。有一些明显的例外却对这个正在争论的规则提供了新的支持,指出这一点对我是特别重要的——例如杜拉的这个梦,首先就表现为在白天形成的某种意图在睡眠中的继续。

但是,梦的很多方面还有待于解释,我继续提出我的问题:“关于你母亲想要抢救的那个珠宝盒是什么意思?”

“母亲非常喜欢珠宝,她有很多父亲送给她的珠宝。”

“那么你有吗?”

“我过去也曾经很喜欢珠宝;但自从我生病以来就一个都没有戴过——四年前曾戴过一次(在这个梦之前的那一年)。父亲和母亲曾因为一个珠宝大吵了一架。母亲想要一件特殊的东西——戴在耳朵上的珍珠耳坠。但父亲不喜欢那种东西,他给她带来一只手镯而不是耳坠。她大发雷霆,并对他说,既然他花了这么多钱买了一件她并不喜欢的礼物,她最好干脆把它送给别的什么人算了。”

“我敢说你曾认为自己会很高兴地接受它。”

“我不知道[7]。我一点都不知道母亲是怎样进入这个梦的;在L城时她并不和我们在一起。”[8]

“现在我将就此事向你解释。你没有想到过与珠宝盒有关的任何事情吗?迄今为止你只谈论过珠宝,但却一点也没有谈到那个盒子。”

“是的,不久前K先生曾送给我一个很昂贵的珠宝盒礼物。”

“那么,说它是一件返回的礼物是非常合适的。或许你还不知道,‘珠宝盒’(Schmuckkästchen)是对同一件事物的一种特别喜爱的表现,这是不久前你借助于你所带的那个网格拎包[9]而间接提到过的——我的意思是指女性的生殖器。”

“我知道你会这样说。”[10]

“就是说,你知道事情曾经是这样的。——现在梦的意思变得更清楚了。你对自己说:‘这个男人在骚扰我;他想要强行进入我的房间。我的‘珠宝盒’有危险,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那就是父亲的错。’为此你在梦中选择了一种表达相反方面的情境——你的父亲正处在把你从中抢救出来的危险情境之中。在梦的这一部分一切事情都变成了对立面;你很快就会发现这是为什么。正如你所说,这个秘密针对的是你的母亲。你询问她是怎样进入这个梦的?正如你所知道的,她是你以前在对你父亲感情方面的一个情敌。在那个手镯的事件中,要是能接受你母亲曾拒绝接受的东西,你会很高兴的。现在我们只是用‘给予’来取代‘接受’,用‘阻止’来取代‘拒绝’。那么,这就意味着,你很愿意把你母亲阻止你父亲得到的东西给予他;这件东西本身与珠宝有关[11]。现在,把你的心思转回到K先生给你的那个珠宝盒。你在那里有一条平行的思路,在这个思路中K先生被置于你父亲的位置,就像他站在你床边的那件事一样。他给了你一个珠宝盒;所以你想把你的珠宝盒给他。这就是为什么我刚才说的‘返回的礼物’的缘故。在这条思路中你的母亲一定是被K夫人取代了。(你不要否认,不管怎么说,她当时是在场的。)所以你很愿意把K先生的妻子阻止他得到的东西给他。这就是不得不花费了这么多能量压抑下去的想法,这就是使之有必要将其每一个成分都转换成它的对立面的想法。这个梦再次证实了梦见它之前我就已经告诉你的话——你在唤起过去对父亲的爱,以便防止自己爱上K先生。但是,所有这些努力表明了什么呢?不仅表明你害怕K先生,而且表明你更害怕自己,害怕会向他的那种诱惑屈服。简言之,这些努力再次证明,你深深地爱着他。”[12]

诚然,在这种解释面前,杜拉是不会遵循我的看法的。然而,我自己却能在这种解释中更深入一步,在我看来这种解释对于这个病例的既往病史和梦的理论似乎都是必不可少的。我答应在下次见面时把这种看法传达给杜拉。

事实上,我无法忘记那个暗示,似乎是被已经提到的那些模棱两可的词语中传达出来的——离开这间屋子可能很有必要;某个事件可能会在晚上发生。需要对此加以补充的是,在我看来,对这个梦的阐述似乎不完全,因为有一个特殊的要求还没有得到满足;因为,虽然我并不愿意坚持认为,这个要求是一个普遍的要求,但我却特别愿意发现一种使之得到满足的方法。可以说,一个按规则形成的梦是用两条腿站立的,一条腿与主要的和当前引发疾病的原因相联系,另一条和童年时代的某一重大事件相联系。梦在这两个因素——即童年时代的事件和当前的事件——之间建立了某种联系,它力图按照遥远的过去的模型重新塑造现在。因为创造了这个梦的愿望总是从童年时期产生的;它正在持续不断地努力召唤梦者从儿童时期回到现实中来,并且用儿童时期的标准来更正当前。我相信,我已经能够清晰地检测出杜拉梦中的这些因素,这些因素可以拼凑起来,形成对儿童时期某一事件的幻想。

我用一个小实验作为讨论的开场白,像通常一样,这个小实验是很成功的。桌子上恰好有一个很大的放火柴的架子。我让杜拉四下里看一看,看她是否注意到在桌子上有任何特别的东西,一个通常并不在那里的东西。她什么也没有注意到。然后我问她是否知道为什么要禁止儿童玩火柴。

“知道,因为有失火的危险。我伯父的孩子就非常喜欢玩弄火柴。”

“不仅仅是那个原因。警告他们不要‘玩火’时,还有一种特殊的信念和这种警告有关。”

对此她一无所知。——“那么,好吧;这种担心就是,如果他们玩火,他们就会弄湿他们的床。‘水’和‘火’的对偶一定是这件事情的起因。或许应该相信,他们将梦见火,然后试图用水把它扑灭。我还不能确切地说明[13]。但我注意到,在梦中水和火的对偶对你来说是极其有用的。你的母亲想要把珠宝盒抢救出来,使它不被烧掉;而在梦的思想中,它是一个‘珠宝盒’不要被弄湿的问题。但是,火不只是水的对立面,它也可以直接用来代表爱(就像在‘因为爱而使人变得憔悴’这个短语中所说)。这样就从‘火’里发散出一系列的轨迹,借助于这个象征的意义转向爱的思想;另一套轨迹则借助于相反的‘水’而发散出去,并且,在发出一条与‘爱’有另外联系的支线之后(因为爱也会把一些东西弄湿),指向一个不同的方向。那可能是什么方向呢?请考虑一下你所使用的表达方式:要是晚上有什么事情发生,就可能要在必要时离开房间。这种幻想一定和某种身体的需要有联系吗?如果你把这个事件转换到童年时期,除了尿床之外还有可能是什么呢?但是,要想阻止儿童尿床通常需要做些什么呢?难道他们不会在晚上从睡梦中醒来,就像你的父亲在梦中把你唤醒一样吗?因此,这一定是实际上发生的事情,它使你能够用你的父亲来替代K先生,实际上是他把你从睡眠中弄醒的。因此,我被迫得出结论认为,你直到年龄比通常尿床的孩子大的时候还在尿床,你的哥哥也一定如此;因为你的父亲说:‘我可不愿意让我的两个孩子被毁掉……’你的哥哥与K夫妇的真实情境并没有任何其他的联系;他没有和你们一起去L城。现在,你的回忆对此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回答说:“我不知道我自己是否尿床,但我哥哥直到六七岁的时候还经常尿床;而且有时候在白天他也会尿床。”

这时我对她说,一个人记住兄弟的这种事情要比记住自己的这种事情容易得多,这时她又能继续讲述那些被回想起来的一系列事情了:“是的,过去我有一段时间也尿床,但到七八岁的时候就不尿床了。事情一定很严重,因为我现在还记得都把医生叫来了。直到我患上神经性气喘病之前不久,这件事还在持续着。”

“那么医生对此是怎么说的呢?”

“他解释说这是神经性虚弱;他认为很快就会停止;还开了一剂补药。”[14]

现在这个梦的解释在我看来似乎是完善的了[15]。但就在第二天,杜拉给我带来了对这个梦的一个补充。她说,她忘记讲了,每次醒来之后都会闻到一股烟味。当然,烟味与火非常符合,但这也表明,这个梦和我自己也有某种特殊的关系;因为当她过去认为这件事或那件事背后没有什么可以隐藏的事情时,我经常会反驳说:“没有火就不可能有烟!”然而,杜拉对这种纯粹个人的解释却予以反对,她说,K先生和她的父亲都吸烟吸很厉害——就像我一样。在湖边逗留期间她自己也吸烟,K先生在提出他的那个不幸的建议之前曾给她卷了一支烟。她也认为自己清楚地记得,在L城做的三次梦中她都注意到有烟味,而不是最近才第一次出现。由于她没有给我提供更多的信息,只能由我自己确定,这个补充是怎样引入到梦的思想结构中来的。我不得不继续说明的一件事情就是,这种烟味只是作为对梦的一个补充而出现的,因此就必须克服来自压抑的某种特别强大的力量。因此,它很可能和在梦中最模糊地表现出来并且最成功地受到压抑的那些想法有关,和关心这种诱惑以表明她自己愿意屈服于这个男人的那些想法有关。如果是那样的话,对这个梦的补充除了渴望得到一个吻之外,就没有别的意思了,和一个吸烟者亲吻,就一定会闻到烟味的。但是,K先生和杜拉之间的一次接吻可追溯到两年前[16],如果她向他屈服的话,这种亲吻当然会重复不止一次。所以,这些诱惑的想法似乎以这种方式回到了早年的情景,唤醒了她对亲吻的回忆,这个“吸吮拇指”的小女孩当时曾用恶心的感受来保护自己抵御他的这种诱惑的影响。最后,考虑到这些含义似乎是要指出,她对我有一种移情(transference)——因为我也是个吸烟者——于是我得出结论认为,这个念头很可能是有一天在咨询期间出现在她心中的,她很想得到我的一个吻。这可能就是导致她重复那个警告的梦和形成她要停止治疗的意图的原因。所有的一切都聚集在一起,非常令人满意地适合于这种看法;但是由于“移情”的这些特点,有效性还没有得到明确的证实。

在这一点上我可能会犹豫,我是应该首先考虑此梦对这个病例所做的说明呢,还是应该先对付以此为基础的对我的梦理论的反对呢?我将采用前者。

遗尿在神经症的早期历史中的意义是值得彻底探究的。为了清晰起见,我将仅限于说明,杜拉尿床的情况是不同寻常的。这种紊乱并不仅仅在于,这种习惯持续到超过了所谓正常年龄段,而是说,根据她的明确表述,她是在不尿床之后又开始尿床的,是在相对较大的年龄——6岁之后——又重新尿床的。据我所知,这种尿床和手淫一样都可能是原因,手淫这种习惯在尿床的病因学中的普遍重要性还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根据我的经验,有这种习惯的儿童一度曾觉察到这种联系,所有的心理后果都是由此而产生的,仿佛这些儿童从未忘记过似的。现在,当杜拉报告她的梦的时候,我们被一个探索的思路所吸引,这种思路直接指出,她在儿童时期曾有过手淫。此前不久,她曾提出过一个问题,为什么恰好是她生病了呢?还没等我回答,她就抱怨起她的父亲来。这样做的合理性并非起源于她的无意识思想,而是起源于她的意识知识。使我惊讶的是,这个少女竟然知道她父亲生病的实质。在她返回来向我咨询之后,她无意中听到一场谈话,其中提到了这种病的名称。在更早些时候——视网膜脱离的时候——一位请来的眼科医生一定曾暗示过这种病是由梅毒引起的;这个爱打听消息而又焦虑的女孩无意中听到她一位年长的伯父对她的母亲说:“你知道,结婚之前他生过病。”还补充了一些她听不懂的事情,但是后来她在心里把这些事情和一些重要的主题联系起来了。

她的父亲就这样一直生病,过着一种散漫的生活,她设想,他把这种不佳的健康状况遗传给了她。我很小心地没有告诉她,正如我已经提到的,我也持这种看法,患梅毒的人的后代有患严重的神经性精神病这种非常特殊的先天倾向。她对父亲做出这种责备的思路继续在她的无意识材料中存在。因为一连几天她都借助于一些轻微的症状和一些怪癖的方式使自己和她的母亲相认同,这使她有机会在不可容忍的行为方面做出一些真正明显的表现。然后她允许把这件事情披露出来,她正在思考她在弗朗赞斯堡(Franzensbad)[17]逗留过的时光,她曾和她的母亲访问过这个地方——我忘记是哪一年了。她的母亲患有腹部疼痛和黏膜炎,需要在弗朗赞斯堡进行治疗。这是杜拉的看法——这里再一次表明她的看法很有可能是对的——即这种疾病应归因于她的父亲,是父亲把性病传染给她的母亲的。在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她会和大多数外行人一样,把淋病和梅毒相混淆,把传染的东西和遗传的东西相混淆。她所坚持的这种与母亲的认同差一点迫使我询问她,是否她也患有这种性病;接着我听说,她患有黏膜炎(白带),她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

于是我明白了,像通常一样在她对其父亲表示公开谴责这一系列想法的背后,隐藏着一种自我谴责。为了迎合她的观点,我向她保证说,按照我的看法,少女出现白带主要是由于手淫,而且我认为,通常可归因于这种抱怨的其他原因都可以通过手将其置于某种脉络关系之中[18]。我补充说,对于她自己提出的为什么偏偏是她生病了这个问题,她现在就可以找到一个答案——坦白承认,很可能在儿童时期她就有了手淫的习惯。杜拉断然否认,她不记得有过任何这种事情。但是,几天之后她做了一件事情,却使我忍不住认为这是向承认迈出的一步。因为在那一天,她在腰上系着——在此前此后的任何其他情况下都从未用过的一个东西——一个可收口的女用网格小拎包,样子很时髦。当她坐在沙发上谈话时,她不停地玩弄着这个拎包——打开它,把手指伸进去,又把它关上。我观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用一种“有症候的行为”向她做了解释。我所谓有症候的行为是指自动的、无意识的、未予以注意的,或者处在精神错乱时而表现出来那些行为。这些行为就是人们通常否认其意义的行为,以及如果有人询问,它们就会被解释为无关紧要和偶然的行为。但是,更仔细地观察将表明,意识对此一无所知或者希望一无所知的这些行为,实际上表达的就是无意识的思想和冲动,因此,作为能够浮到表面来的无意识的表现,是最有价值的和最有建设性意义的。可能指向这些有症候行为的态度有两种。如果能把这些不引人注目的动机归因于它们,我们就得承认它们的存在;但是,如果找不到这种可供意识使用的借口,那么,我们通常就完全无法注意到已经对它们进行了操纵。杜拉发现,要产生下面这种动机是毫不费力的:“既然现在这么做很时髦,我为什么不挎上一个这样的女用网格拎包呢?”但是这种合理化的说明并不能排除这个行为本身可能具有的某种无意识的根源。虽然从另一方面讲,我们还无法结论性地确定存在着这种根源和由这种行为所引起的意义,但我们必须愿意记录下这个事实,这种意义相当不同寻常地适合于整个情境,适合于由无意识所制定的这个计划。

既然这些有症候的行为可以在健康人和神经症患者身上观察到,那么在某个其他场合我将出版一个关于这些有症候行为的集子[19]。有时这些行为是很容易解释的。杜拉的女用网格拎包除了代表生殖器之外,别的什么都不代表,她玩弄它。她打开它并且把手指伸进去,对于她想要以此来做的事情而言,这完全是一种并不感到尴尬但又明确无误的哑剧表演式的说明——就是说,进行手淫。不久前曾在我面前出现过一个类似的有趣情节。在咨询过程中,病人——一位并不年轻的女士——拿出了一个象牙盒,显然是为了把自己打扮得更甜美些。她费了很大劲才打开盒子,然后把它递给我,以使我确信要打开它是多么的不容易。我把我的怀疑表达出来,这个盒子一定意味着某种特殊的东西,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它,尽管这个盒子的主人已经到我这里来有快一年了。对此这位女士急切地回答说:“我总是随身带着这个盒子;不管我走到哪里我都随身带着它。”直到我大笑着向她指出,她的话多么适合于另一种大不相同的意义时,她才平静下来。这个盒子——(用德文)Dose——就像女用网格拎包和珠宝盒一样——再一次只不过代表了性爱的外壳,代表了女性生殖器。

在生活中有大量诸如此类的象征意义,但一般来说我们都没有注意就过去了。当我给自己确定了这个任务,要把人类潜藏在心中的东西显露出来,不是通过催眠这种强制性的力量,而是通过观察他们所说和他们所表现出来的东西,我认为,这个任务要比实际的任务艰难。一个有眼睛看,有耳朵听的人,是不可能保守住某个秘密的。如果他的嘴唇未动,他可以用指尖来说话,把秘密从他身上全部暴露出来。所以,使隐藏在心灵最深处的东西成为有意识的这个任务是完全有可能完成的。

杜拉以女用网格拎包来表示的有症候行为并非直接发生在这个梦之前。她在咨询一开始就用另一种有症候的行为把这个梦向我们做了叙述。当我走进她所在的候诊室时,她急忙把一封正在看的信藏起来。我当然要问她这封信是哪里来的,最初她拒绝告诉我。然后她又说,这是一件完全无关紧要的事情,而且和治疗没有关系。这是她的祖母寄来的一封信,在信中她恳求杜拉更经常地给她写信。我相信,杜拉只是想和我玩“掩藏秘密”的游戏,只是想要暗示,她就是想让她的秘密由医生来戳破。这样我就不得不解释一下她对每一个新医生的反感。她担心医生可能会触及到其疾病的根基,要么是通过对她进行考察并发现她的黏膜炎,要么通过询问她引她谈出她有遗尿症这个事实——简言之,她担心医生可能会猜测出她有过手淫。后来她又非常轻蔑地谈起了那个医生,她以前显然过高估计了他的敏锐。

她谴责父亲使她生病,连同这些谴责背后的自我责备、白带、玩弄女用网格拎包、6岁之后还尿床、不想让医生戳破的秘密、在儿童时期有过手淫的详细证据,在我看来,这些似乎都是完整无误的。在当前这个病例中,当她向我讲述她表姐的胃痛,然后她通过一连几天抱怨有类似的疼痛感而使自己和她相认同时,我就开始猜想到她手淫。众所周知,胃痛在那些手淫的人身上特别常见。根据威廉·弗利斯和我的个人通信,正是这种性质的胃痛,可以通过在他所发现的鼻子上的那个“胃点”使用可卡因而得到阻断,可以通过对同一个点的烧灼而治愈[20]。杜拉给我提供了她的意识所认识到的两个事实,从而证实了我的猜想:她自己曾经常遭受胃痛的折磨,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她的表姐是一个手淫的人。病人认识到在他人身上有某种联系,这是非常常见的事情,由于病人的情绪抵抗,而使他们在自己身上感受不到这种联系。而且确实,杜拉不再否认我的设想,尽管她仍然什么也记不起来。她说“在出现神经性气喘之前不久”她还在尿床,即使是她所说的这个尿床的时间,在我看来也是具有临床意义的。只要儿童在进行手淫,就很少出现癔症症状,但是在后来,当出现一段时间的禁欲之后[21],他们就会形成一种对手淫的满足感的替代,这种欲望继续持续在无意识中存在,直到另一种更正常的满足出现——通过这种正常的方式也仍然是可以满足欲望。至于是否能满足,要依赖于婚姻和正常的性交而把癔症治愈。但是,如果在婚姻中所提供的这种满足再次被消除——就像由于性交中断(coitus interruptus)、心理疏远,或其他原因一样——那么,力比多就会再次流回固有的渠道,再次在癔症症状中表现出来。

至于在什么时候以及受到什么样的特殊影响才使杜拉放弃了手淫,我很希望能够补充一些明确的信息;但是,由于分析的不完整,我只能提供片段的材料。我们已经听说,尿床一直持续到她第一次患上呼吸困难的疾病之前不久。现在,对这个第一次发作的疾病她所能够提供的线索就是,当这种疾病发生时,她的父亲由于健康得到改善而第一次离开家。在这个微不足道的回忆中,一定有一些痕迹间接地提到过引起呼吸困难的病因。杜拉的这些有症候的行为以及某些其他迹象给我提供了很好的理由,使我可以设想,这个孩子的卧室紧靠着她的父母的卧室,她曾无意中听到她的父亲晚上在他妻子的房间里,并且听见他(因为他总是呼吸短促)在性交时困难的呼吸声。在这种情况下,孩子们会在他们所听见的这种神秘的声音中推测出某种性事活动。确实,表现为性兴奋的这些动作,就像一些先天的机制一样,在他们心中随时可供使用。几年前我曾认为,在癔症和焦虑神经症中出现的呼吸困难和心脏急剧地跳动只是和交媾活动没有联系的一些片段[22];和在杜拉的病例中一样,在许多其他病例中,我已经能够把呼吸困难或神经性气喘的症状追溯到相同的性兴奋这个原因——追溯到病人偶尔听到在成人之间发生的性交。可以假设,杜拉在这种情况下所出现的这种交感神经的兴奋,可以很容易地使这个孩子的性欲发生转向,并且用一种焦虑的倾向来取代手淫的倾向。不久以后,当她的父亲离开家的时候,这个一心一意地爱上了他的孩子希望他回来,她一定是以气喘发作的形式重新产生了她所接收到的印象。她在记忆中保留了这个引起症状第一次发作的事件,我们可以由此推测这一系列想法的性质,伴随着疾病的发作,充满了焦虑。在她使自己付出了过分的努力参加山区的远足之后,便出现了第一次发作,这样,她很可能是真的有点喘不过气来了。对此我可以补充一点想法,医生禁止她的父亲爬山,不允许他过分用力,因为他患有呼吸短促的疾病;于是她回忆起那天晚上他和她的母亲在一起时付出了多么大的力气,还想起了这个问题,即这样做是否会对他造成伤害;随后她开始关心自己是否会在手淫时用力过度——手淫这种活动和其他活动一样,会导致情欲亢进,伴随着轻微的呼吸困难——最后以症状这种加强的形式又重新表现为呼吸困难。这些材料中有一部分是我能直接从分析中获得的,而其余的则需要补充。但是,在杜拉的案例中证实出现手淫的方式已经向我们表明,属于某一个人的材料只能在不同的时间和不同的联系中一点一点地回忆起来[23]。

现在,对癔症病因的极端重要性提出了一系列的问题:应该把杜拉的病例视为典型的病因吗,它代表的是那种唯一的因果关系吗,等等。不过,我要把对这些问题的回答拖延到有相当数量的其他病例得到类似的分析和发表之后,我确信这样做是正确的。再者,我也不得不首先评论一下形成这些问题框架的方式。这种病例的病因是否应该在儿童时期的手淫中寻找,我先不对这个问题做出“是”或“否”的回答,我必须首先讨论一下应用于精神性神经症中的病因学这个概念[24]。这样就会证明,我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立场会大大地远离问题提出的立场。如果我们能够确信,在这个病例中手淫确实是在儿童时期出现的,它的出现不可能是在进行临床描述中的一个偶然因素,也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成分,这就足够了[25]。

考虑一下杜拉所承认的白带的意义,很可能会使我们更好地理解她的症状。当她的母亲因为类似的抱怨而不得不出访弗朗赞斯堡的时候,她就已经学会了把她的病称为黏膜炎;而“黏膜炎”这个词再次承担了一个“转换词”的角色,使她把她的父亲应为其疾病负责的全部想法在咳嗽的症状中表现出来。这种咳嗽毫无疑问首先起源于一种实际上很轻微的黏膜炎,再者,这种咳嗽也是对父亲的模仿(她的父亲有肺病),可以作为她对他表示同情和关心的表现。但除此之外,可以说,这种病也大声地宣布,当时她可能还没有意识到:“我是我父亲的女儿。我和他一样,也患上了黏膜炎。就像他使母亲生病一样,他也使我生病了。正是从他那里我才获得了邪恶的情欲,使我受到了疾病的惩罚。”[26]

下一步我们不妨把我们发现的导致杜拉发生咳嗽和嗓子沙哑的各种决定因素都集中在一起。在最低层次上我们必须假定,存在着一种真正的在器质上导致嗓子发炎的决定因素——其表现形式就像一只牡蛎形成珍珠时所用的沙粒。这种炎症能够固定下来,是因为它和身体的一部分有关,在杜拉身上,这个身体部位作为一个引发性欲的区域在很大程度上保留着其意义。因此,这种炎症完全适合于表现被激发起来的力比多状态。这种病很可能是通过第一个心理保护层——她因同情而模仿其父亲,以及通过她后来因为自己患上了“黏膜炎”而进行自我责备才固定下来的。另外,同一类症状也能够代表她和K先生的关系;能够表达当他不在时她的后悔,以及她希望成为他的一个更好的妻子的愿望。在她的一部分力比多再次转向她的父亲后,这种症状便获得了或许是其最新意义的东西;它借助于杜拉使自己以K夫人自居,而开始代表与她父亲发生性交。我可以保证,这一系列的事情根本就不完整。遗憾的是,一种不完整的分析使我们无法在某种症状的意义中追寻年代的系列变化,或者清楚地表现它的各种意义的连续性和共存。我们可以合理地期待,有一种能够满足这些要求的完整的分析。

现在我必须进一步触及在杜拉的生殖性黏膜炎和它的癔症症状之间存在的某些更深层的关系。当人们还远远不能对癔症进行系统的心理学阐述时,我就经常听说,一些有经验的同行医生(他们是我的前辈)认为,在身受白带症状煎熬的癔症患者的病例中,黏膜炎的增长通常伴随着癔症困扰的加强,尤其是食欲丧失和呕吐。对于这种联系的性质谁也不清楚,但是我想,人们普遍倾向于支持妇科医生所持的观点。正如人们所熟知的,按照他们的催眠术,生殖器的紊乱在神经功能上表现为对器官障碍的性质产生直接而深远的影响——尽管对这种理论的治疗检验倾向于在某人危难时舍弃不顾。根据我们目前的知识,我们还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即存在着这种直接的器质性影响;但不管怎么说都更明显地表现出,它是一种心理的保护层。女人因为她们的生殖器的外貌而感到自豪,这完全是她们的虚荣心的一种独特特征;她们认为会引起厌恶甚至恶心的生殖器障碍,有一种难以置信的力量,会使她们丢脸、降低她们的自尊、使她们易被激怒、敏感和多疑。阴道黏膜炎不正常的分泌被看作是导致恶心的一个原因。

读者应该还记得,杜拉在被K先生亲吻过之后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恶心感受,我们通过下述假设而发现了一个依据,这个依据帮助我们完成了她被亲吻的这个情境故事。我们设想,当她被拥抱的时候,她注意到这个男人勃起的那个玩意对她身体的挤压。现在我们进一步了解到,还是那位因为不可靠而被杜拉抛弃的家庭女教师,从她自己的生活经验中,给杜拉提供了这种观点——所有的男人都是轻浮和不值得信任的。在杜拉看来,这就一定意味着,所有的男人都像她的父亲一样。但是她想,她的父亲身受性病之苦——要是他没有把这种病传染给她和她的母亲,那会怎么样呢?这样,她可能就会自己想象,所有的男人都患有性病,诚然,她关于性病的概念是根据她自己对此的体验推测出来的——这是一种个人的体验。所以,在她看来,患有性病就意味着让人恶心得想要呕吐。那么,我们可否设想,当她被拥抱时,她又产生了感到恶心的冲动呢?这样一来,这种经过迁移而和这个男人联系起来的恶心,就成为一种根据我已经提到过的原始机制而被投射出来的感受,就会最终和她自己的白带联系起来。

我猜想,在这里我们关注的是无意识的思维过程,这些过程缠绕着一个先前存在的有机联系的结构,很像一些色彩缤纷的装饰物缠绕着一根线;这样,在另一种情况下,一个人很可能会发现,在同样的出发点和终点之间插入了一些其他的思路。但是,在个别案例中这些有效的思想联系的理论虽然很有价值,但不能加以夸大,用它来消除症状。只是因为这种分析被过早地打断了,致使我们不得不在杜拉的案例中求助于推测和填补。我所提出的用来填补这些空隙的东西是指那些得到过更彻底的分析的其他案例。

我们是从梦的分析中获得这个信息的,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这个梦与杜拉带入到她的睡梦中去的意图是相对应的。因此每天晚上都要重复,直到这种意图得以实现;而且在多年以后,当形成某种类似意图的情境产生时,它又会出现。这种意图可能会以诸如此类的话语有意识地表达出来:“我一定要从这座房子里飞出去,因为我看到我的童贞在这里受到了威胁;我要和我的父亲一起离开,当我在早上穿衣服的时候,我要采取预防措施以免受到惊吓。”这些思想在梦中得到明显的表述;它们形成了心理流的一部分,这种心理流在醒觉生活中被意识到并获得支配地位。在它们背后可以分辨出一系列思想的模糊痕迹,构成了相反的心理流的一部分并因而受到压抑。其他的思想系列在受到诱惑时达到顶点,出于对过去几年他对她表现出的爱和温情的感激之情,她向这个男人屈服,或许它唤醒了迄今为止她仅仅从他那里得到的初吻的回忆。但是,根据我在《梦的解析》中所提出的理论,诸如此类的成分是不足以形成一个梦的。根据这个理论,梦并不是表现为一种予以实现的意图,而表现为一种得到满足的愿望,而且,在大多数情况下是一种可追溯到儿童时期的愿望。现在,我们所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发现,这条原则可能和当前这个梦并不矛盾。

实际上这个梦确实包含着婴儿期的材料,虽然乍一看不可能发现在这种材料和杜拉想要飞出K先生的房子以及他的在场所造成的诱惑之间有任何联系。为什么会出现一种回忆,使她回想起她在孩提时代的尿床,回想起她的父亲过去经常不厌其烦地教导这个孩子要养成清洁的习惯呢?我们可以用这种说法来予以回答:只有借助于这一系列想法,才有可能把其他想法压抑下去,这些想法充斥着使她屈服的强烈的诱惑,或者才能保证这种已经形成的意图在与其他思想做斗争时占据上风。这个孩子决定和她的父亲一起飞走;实际上她是要飞到她的父亲那里,因为她害怕那个追求她的男人,唤起了一种婴儿期对她的父亲的感情,这样就可以使她为面对一个陌生人的感情做好准备。她的父亲要为她目前的危险负部分责任,因为是他为了自己的风流韵事而把女儿亲手交给这个陌生人的。要是她的父亲除了她之外谁都不爱,并且竭尽全力地把她从当时威胁她的险境中解救出来,那该有多好哇!希望她的父亲把她从那个陌生人的地方带走,这个现在已经成为无意识的婴儿期的愿望的一种潜能,对形成梦来说是必要的。

如果过去有一种类似于当前的情境,它和现在的情境只是在关心“某一个人”和关心“在愿望中所提到的两个人中的另一个人”方面有所不同,那么,这种情境就会成为梦中的主要情境。但是,曾经有过这样一种情境:她的父亲站在她的床边,就像那一天K先生所做的那样,把她唤醒,或许是用一个吻把她唤醒的,就像K先生想要做的那样。这样,她想要飞出这座房子的意图本身或许就不能产生一个梦;但是,通过把它与另一种在婴儿期愿望的基础上建立的意图联系起来,就可以形成梦了。用她的父亲来取代K先生的愿望为这个梦提供了必要的动机。不妨回想一下我所采纳的这种解释,它针对的是杜拉关于她的父亲和K夫人的关系的感受。对于那种被强化了的思想序列。我的解释是,在那一点上K先生唤醒了杜拉在婴儿期对她父亲的感情,以便能够把她对K先生的爱保持在压抑状态。在病人心理生活中发生的这种突变在梦中反映了出来。

关于睡眠时仍在继续的醒觉思想(“白天”的遗迹)和形成梦的无意识愿望之间的关系,我已经在我的《梦的解析》中做过一两次观察。在这里我将原封不动地引用它们,因为我对此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对杜拉的这个梦的分析重新证明,事实如我所料:“我愿意承认,有一系列完整的梦,梦的教唆作用在原则上甚至完全是从白天生活的遗迹中产生的;我认为,如果我对朋友的健康感到焦急,并不是从前一天存留下来的,那么就是这种愿望也会使我平静地一夜酣睡。”但是这种焦急本身不可能形成一个梦。梦所要求的动机力量必须通过一个愿望来提供;焦急所要做的事就是把握住作为梦的动机力量的行动愿望。

“这个论点可能是通过一个类比得到解释的。一个白天的想法完全可以发挥一个梦的企业家(entrepreneur)的作用,但是,这个企业家,正如人们所说,是需要有能够贯彻实施的观点和首创精神的,如果没有资本他就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他需要一个资本家,这个资本家能够提供经费,能够为梦提供心理的费用,无论前一天的想法可能是什么,这个资本家总是而且无可争辩地是来自无意识的一种愿望。”

一个已经学会对诸如梦这种结构组织的精巧性表示欣赏的人,在发现了杜拉的这种愿望之后是不会感到惊讶的,这个愿望就是,她的父亲可以取代那个诱惑她的男人,这个诱惑者在她的记忆中不仅仅是作为她在儿童时期的一些有因果联系的材料而被回忆起来的,而且恰好就是这种材料才与她对诱惑的压抑产生了最密切的联系。因为如果杜拉觉得不能向她对这个男人的爱屈服,并最终把这种爱压抑下去,那么,与她过早的性兴奋及其后果——尿床、黏膜炎和恶心相比,她的决定所直接依赖的因素也就没有了。这种病例的早期历史可以为与成熟的爱的要求相对应的两种行为提供基础——这两种行为将依赖于决定主体的体质的因素的积累。他将要么表现为放纵性欲,那种完全没有受到抵抗而且接近堕落的性欲;要么做出某种反应——他将放弃性欲,同时将患上神经症。在目前这位病人的情况下,她的体质及其很高水平的理智和道德教养决定了她倾向于选择后者。

再者,我想使大家注意这个事实,对这个梦的分析使我们能够了解导致疾病的那些重要事件的某些细节,否则这些事件就不可能被回忆起来,或者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现。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对儿童时期尿床的回忆已经被压抑下去了。而且杜拉从来没有提到过她受K先生骚扰的细节,这些细节也从未在她的心中出现过。

我补充几句话,或许能有助于对这个梦进行综合。梦是在树林中的事情发生的那一天的下午开始工作的,是在杜拉注意到她再也无法锁住她的房间的门之后开始的,这时她对自己说:“我正在受到一个严重危险的威胁。”这使她形成了不想再单独呆在这个房子里,而是要和她的父亲一起离开的意向。这种意向能够形成一个梦,因为这个梦在无意识中成功地发现了事件的后续。与此相对应,唤起了她在婴儿时期对其父亲的爱,把它作为预防当前诱惑的一个措施。这样,在她身上所发生的这种变化便固定下来,使她形成了这种以其超价的思想序列(supervalent train of thought)表现出来的态度——即因为她父亲的原因而妒忌K夫人,仿佛她自己爱上了他一样。在她的内心深处有一种冲突,这种冲突发生在屈服于这个男人提出的诱惑与反叛这种感受的复合的力量之间。后一种力量是由可敬与好感这些动机组成的,由那位家庭女教师的表现(妒忌和受伤的傲慢,我们将在后文看到)所引起的敌对的情感组成,以及由一种神经症的成分组成,这个成分就是放弃性欲的倾向,这种性欲已经在她心中存在,而且是以她在儿童时期的经历为基础的。她对父亲的爱(这是她所唤起的旨在使她采取措施防止诱惑的爱)在同一儿童时期的经历中有其根源。

她想飞到她父亲那里去的想法(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已经深入到无意识之中了)被这个梦转换成为一种情境,表现为满足了这种愿望,她的父亲会把她从危险中救出去。在这个过程中有必要把某个碍事的想法放置一边:正是她的父亲使她置身于危险之中的。正如我们将要发现的,在这里受到压抑的她对其父亲的那种敌对情感(她渴望报复)是第二个梦的动机力量之一。

根据梦的形成的必要条件,对想象的情境必须进行选择,以便再现婴儿时期的情境。如果某种情境,或许就是那个引起做梦的原因的情境,能够转换成为婴儿时期的情境,那就会取得一个特殊的胜利。实际上这个胜利已经在当前这个病例中取得了,通过对这个材料的一种纯粹偶然的处置而取得的。正如K先生站在她的沙发旁并把她唤醒一样,她的父亲在她儿童时期也经常这样做。在那种情况下,她的全部思想倾向都可以通过她用父亲来取代K先生而得到最恰当的象征化表现。

但是,她的父亲很久以前常把她唤醒的原因是防止她把床尿湿。

这个“湿”对梦的更深刻内容有决定性的影响;尽管它只是在通过一个遥远的比喻以及通过对立面而在其中表现出来的。

“湿”和“水”的对立面可以很容易地确定为“火”和“燃烧”。当他们到达(L城)这个地方时,她的父亲表达了他对失火这种风险的焦虑,这种偶然性有助于确定,她的父亲要把她救出来的那种危险应该是一次失火。这种被选作梦中图画的情境就是以这个偶然性为基础的、以“湿”的对立面为基础的——失火了,她的父亲站在她的床边把她唤醒。如果她的父亲偶然讲的这句话不是如此绝妙地适合于这种占支配地位的情感流(这就决定了她无论如何都要把他作为一个保护者和拯救者来看待),那么,毫无疑问,这句话就不会在梦中获得如此重要的地位,这句话就是:“从我们到达的那一刻起他就预见到了这种危险啊!他讲得可真对啊!”(实际上,正是他才把她带到危险之中的。)

由于某些联系可以很容易地发现,“湿”这个词在梦的思想中是作为几组观念之间的一个节点而起作用的。“湿”不仅和尿湿了床有联系,而且和一组观念有联系,这种观念与被压抑到梦的内容背后的性诱惑有关联。杜拉知道,在性交活动中会有一种弄湿了床的现象,在交媾活动期间,男人会以滴状物的形式(in the form of drops)给女人提供一种液体状的东西。她还知道,危险就在于此,她所要做的事情就是,避免自己的生殖器被弄湿。

“湿”和“滴状物”同时打开了通往另一组联想的道路——这是一组与恶心的黏膜炎有关的联想,就像她小时候的尿床一样,对她来说,近年来这种令人恶心的黏膜炎无疑地也具有相同的耻辱的意味。在这一点上“湿”也具有和“弄脏”同样的意思。她的生殖器理应保持干净,但却已经被黏膜炎弄脏了,这既适合于她的母亲,也适合于她自己。她似乎开始理解,她的母亲的洁癖就是针对这种弄脏而做出的反应。

这两种观点在这一种想法中相遇:“母亲从父亲那里得到了这两样东西:性交的弄湿和排泄的弄脏。”有一组想法和杜拉婴儿时期对其父亲的爱有关,这种爱是她为了保护自己而唤起的,杜拉对她母亲的妒忌无法与这一组想法分离开来。但是这个材料还不能表现出来。不过,如果能够发现一种回忆,这种回忆与这两组和“湿”这个词有关的想法有同样密切的联系,但又能避免使人作呕,那么,这种回忆就能在关于这个材料的梦中表现出来。

这种回忆是由关于“耳坠”[27]的那段情节提供的——耳坠就是杜拉的母亲想要拥有的首饰(Schmuck)。表面看来,在这种回忆与两组和性交弄湿以及弄脏有关的想法之间的这种联系纯粹是表面的联系,具有言语的特性。因为“耳坠”作为“转换词”可以有两种用法,而“首饰”则被看作是“干净”的同义词,因此是一个和“弄脏”截然相反的词[28]。但实际上可以表明,最真实的联系已经在指称自己的事物之间存在了。这种回忆起源于与杜拉对其母亲的妒忌有联系的材料,这种材料的根源是在婴儿时期,但已远远超越了这个时期。借助于这两座言语的桥梁,就能把与她父母的性交、她母亲的淋病和令人痛苦的洁癖这些观念相联系的全部意义迁移到“珠宝-耳坠”这个单一的回忆中来。

但是,这个材料在梦中出现之前,一定还发生过另一种移置作用(displacement)。虽然“耳坠”(滴状物)这个词更接近于原初的“湿”,但它却以距离更遥远的“珠宝”,在梦中找到了一个位置。因此,当这个成分被插入到已经确定下来的梦的情境中时,就可以做出这样的解释:“母亲想要停下来抢救她的珠宝。”但是,现在一种后来的影响被感受到,导致把“珠宝”改变为“珠宝盒”。这种影响来自与K先生所提供的这种诱惑有关的那一组潜在想法中的一些成分。他从未给过她珠宝,但给了她一个盛珠宝的“盒子”,在她看来,这就意味着是全部的喜爱和所有的温情的标志,她觉得这是她现在应该表示感激的。就这样形成的“珠宝盒”这个合成词,已经在这一点之外提出了一个特殊的要求,在梦中作为一个有代表性的成分来使用。难道“珠宝盒”(“Schmuckkästchen”)不 是一个通常用来描述纯洁的、完美无缺的女性生殖器的术语吗?另一方面,难道它不是一个纯真的单词吗?简言之,难道不能巧妙地推测,在这个梦的背后既暴露出又隐藏着一些性欲的想法吗?

所以,“母亲的珠宝盒”在梦中被引入到两个地方;这个成分取代了前面所提到杜拉婴儿时期的妒忌、那些滴状物(就是说,那种性交弄湿)、因射精而弄脏,以及另一方面,与那种诱惑有关的她当前的想法——这些想法促使她要报答这个男人的爱,这些想法对摆在她面前的这种性情境做了描述(既渴望得到又感到害怕)。“珠宝盒”这个成分只不过是凝缩作用(condensation)和移置作用的一个产物而已,是相反的心理流之间的一种妥协。其根源的多样性——来源于婴儿时期和现在——毫无疑问是通过它在梦的内容中的两面性而表现出来的。

这个梦是对一个具有令人兴奋的新体验的反应;这种体验一定不可避免地复活了对以前那种唯一的与此完全类似的体验的回忆。后者就是在K先生的办公场所亲吻的场面,当时她心中充满了厌恶。但是,这同一种场面也可以从其他方面联想起来,就是说,从那些与黏膜炎有关的想法中,以及从她当前受到的诱惑中。因此,这个场面在梦中发挥其独特的作用,这种必须发挥的作用要适合于已经确定的梦的情境:“失火了”……毫无疑问这是亲吻时闻到的烟味;所以她在梦中闻到了烟味,这种味道一直持续到她醒来。

由于疏忽大意,我很遗憾地在对这个梦进行分析时留下了一个漏洞。杜拉的父亲在梦中说:“我可不想让我的两个孩子都被毁灭……”(毫无疑问在梦的思想中应该补充上一句“由于手淫的影响”)梦中的这些言语通常都是从真实言语的片段中建构而成的,这些真实的言语要么是自己说的,要么是听别人说的[29]。我本来应该询问一下这种言论的真实来源。我的询问的结果无疑会表明,梦的结构仍然是更加复杂的,但同时也使之更容易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我们是否可以设想,当这个梦在L城这个地方出现的时候,就像在治疗期间所重复发生的那样,恰好具有同样的内容呢?这样做似乎没有必要。经验表明,人们经常断言,他们做的是同样的梦,而实际上,重复发生的梦的不同表现在许多细节方面以及在其他并非无关紧要的方面之间都有差异。因此,我的一位病人告诉我,她前一天晚上又做了那个她很喜欢的梦,而且它总是以同样的形式反复出现:她梦见在蓝色的海洋里游泳,梦见她在劈波斩浪等。经过更仔细的调查发现,在同一个背景上一会儿说出一个细节,一会儿又说出另一个细节;甚至有一次,她在冰冻的大海里游泳,周围被一些冰山包围着。这位病人还做了其他一些梦,结果这些梦都和这个反复出现的梦有密切联系,尽管她甚至根本就没想说,这些梦和它是一样的。例如,有一次她看着一幅黑尔戈兰岛的风景画(以一张照片为基础,但和实物一样大),这幅画同时表现了这座岛屿的上部和下部;海上有一条船,船里有两个她年轻时就认识的人等。

可以确定的是,在杜拉的病例中,在治疗期间出现的这个梦获得了一种与当前时刻有联系的新的意义,尽管其外显的内容(manifest content)或许并没有发生改变。其背后的梦的思想包括我的治疗,它和从危险中撤出来这个旧意图的更新相对应。当她宣称,甚至在L城,她在醒来之后就注意到有烟味,如果她的记忆没有欺骗她的话,那就必须承认,她已经非常机智地把我的格言“没有火就不可能有烟”带入到这个完整形式的梦中了,在这个梦中它似乎是作为对最新因素的过度决定。最近使她产生性兴奋的原因——她的母亲把餐厅的门锁上了,这样她的哥哥就被关在他的卧室里了——提供了一种与她在L城受到K先生的骚扰有关的联系,在那里当她发现她无法锁卧室的门时,她就做出了这个决定,不可否认,这只是一个偶然的事件。在更早些时候,她的哥哥很可能并没有出现在梦中,所以,直到出现了最近引起兴奋的原因,“我的两个孩子”这几个单词才形成了其内容的一部分。

[1] 在回答我的询问时,杜拉说,她家的房子从来没有真正失过火。

[2] 通过梦的内容可以确定,这个梦第一次实际上是在L城做的。

[3] 我之所以强调这些词语,是因为它们让我吃了一惊。它们似乎有一种意义不明确的口气。难道某些身体的需要没有以同样的词语提到吗?现在,通过联想可以发现,一些模棱两可的词语(或者我们可以称之为“转换词”)表现得就像一些结点。如果这些结点从它们在梦中表现出来的位置上发生转换,那么我们就会发现自己处在另一条轨道上,在第二条轨道上行驶的就是我们正在寻求但仍然隐藏在梦背后的思想。

[4] 这是因为,在她能够回答我提出的这个问题之前,一个新的材料出现在她的记忆中。

[5] 在1924年之前的版本中是这样写的:“它是在梦中出现的。”

[6] 我猜想,尽管我还没有这样对杜拉说,她把握住了关于这个事件的象征意义这个成分。梦中的“Zimmer”(房间)经常指代“Frauenzimmer”(这是对“女人”的一个有点贬义的词;字面的意思是“女人的体内”)。一个女人是“开放”还是“封闭”当然不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众所周知,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打开这个门的究竟是一把什么样的“钥匙”。

[7] 通常这是她坦白曾经被压抑的事情的方式。

[8] 这句话证明这是她对释梦规则的一种完全误解,尽管在其他情况下杜拉对这些规则非常熟悉。这个事实,连同她在联想珠宝盒时的犹豫和思想贫乏,向我表明,我们在这里应对的是曾被非常强烈压抑着的材料。

[9] 这里提到的那个网格拎包后文将做进一步解释。

[10] 这是把被压抑的事物中产生出来的知识弃置一边的一种非常常见的方式。

[11] 在后文我们甚至能够以适合于这种情境的方式来解释这些耳坠。

[12] 我补充说:“再者,在最近几天这个梦重新出现,这就迫使我得出结论,你认为同样的情境已再次发生,你已决定放弃治疗——毕竟只是你的父亲让你到这里来的。”结果表明我的猜测是何等的正确。在这一点上,我的解释曾一度触及到“移情”(transference)这个主题——这是一个最具有实践和理论重要性的主题,但是,在本文中我没有太多的机会进入这个主题。

[13] 弗洛伊德曾三四次回到这个问题上来——在关于《火的获取》的论文中曾给予最长篇幅的说明(1932年)。

[14] 这位医生是她唯一一位表示过信任的,因为这段情景向她表明,他并没有识破她的秘密。还没能对她形成某种判断的任何其他医生,她都感到害怕,现在我们可以认为,她害怕的动机有可能是,医生会猜测出她的秘密。

[15] 这个梦的实质或许可以转换成诸如此类的文字:“这种诱惑是如此的强大。亲爱的父亲,就像你在我童年时代经常做的那样再次保护我吧,使我不要把床再弄湿了!”

[16] 在1924年之前的版本中,这句话读作“可追溯到一年前”。

[17] 波希米亚的温泉。

[18] (脚注是1923年增补的)这是一种极端的观点,如今我已经不再持有了。

[19] 1901年弗洛伊德出版了The Psychopathology of Everyday Life(《刻意回避:日常生活的心理分析》,中国法制出版社,2018年版)。

[20] 在克里斯(Kris)关于弗洛伊德和弗利斯通信的导言第一节中可以发现对这个现象的某种说明。

[21] 这也确实符合成人原则;但在成人的情况下,一种相对的禁欲,手淫次数的减少,就是一个充分的原因。这样,如果力比多非常强烈,癔症和手淫就可能会同时存在。

[22] 在弗洛伊德论焦虑神经症的第一篇论文的第三节(1895年)。很久以后在《抑制、症状和焦虑》(1926年)中,他对伴随焦虑的身体症状又提出了另一种解释。

[23] 在其他情况下婴幼儿手淫的证据是以完全类似的方式确立的。其证据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具有类似的性质:表现为出现白带、尿床、手的礼仪(强迫性洗手)以及诸如此类的问题。从病例的这些症状的性质中总是能够明确地发现,这种习惯是否是由负责儿童管理的人发现的,是经过这个孩子长期的努力而消除了这种习惯,还是通过某种突然的改变,才使这种性欲活动得以结束。在杜拉的病例中,手淫一直没有被发现,并且在一次打击(请比较她的秘密、她对医生的恐惧,用呼吸困难来替代)之下就宣告结束。确实,这些病人总是对环境中的诸如此类的真凭实据提出质疑,即使当他们保留了对黏膜炎的有意识回忆或者对其母亲的警告(例如,“这会让人很愚蠢;这很危险”)的有意识回忆,他们仍然会这样做。但是,一段时间之后,这种长期受到压抑的关于婴幼儿时期性生活的记忆肯定会浮现出来,此事概莫能外。我想起了我的一位患有强迫症的病人的案例,这种强迫症是由婴幼儿时期的手淫直接产生的。她有一些怪癖,例如自我抑制和自我惩罚,她有一种感受,如果她做了这件事,她就一定不能做那件事,她的观点是,她一定不能受到干扰,在她(用手)做一件事情和做另一件事情之间要有暂停,她要洗手等——所有这一切都是她的保姆努力使她去掉坏习惯所导致的一些固定不变的片段回忆。在她的记忆中永久保存的唯一的事情就是那个警告的话语:“啊!那太危险了!”在这一点上也请比较我的《性学三论》,1905年(第二篇论文中关于“手淫的性表现”那一节)。

[24] 弗洛伊德在论焦虑神经症的第二篇论文(1895年)中对应用于神经症的“病因学”这个术语的各种用法做了分析。

[25] 杜拉的哥哥一定以某种方式对她形成了手淫的习惯表示关注;因为在这一点上她非常强调地告诉我(这种强调表明她出现了一种“屏蔽回忆”),她的哥哥过去经常把他的传染病传染给她,而且他生病很轻微,相反,她生起病来却很严重。在梦中她的哥哥和她都被从“毁灭”中拯救出来;他也曾尿过床,但在他妹妹之前消除了这个习惯。她宣称她一直能够和她的哥哥齐头并进,直到她第一次生病,但此后她在学习上落在了他的后面,这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屏蔽记忆”。仿佛一直到那时她都是一个男孩子,然后第一次变成了女孩子。实际上她一直是一个野小子似的人;但在患上了气喘病之后,她变得安静了,而且举止端正。那场疾病在她的性生活的两个阶段之间形成了一个界限,其中第一个阶段的特点是男性化的,第二个阶段则是女性化的。

[26] “黏膜炎”这个词在这个14岁的少女身上发挥了同样的作用,我曾把这个孩子安置在一位很聪明的女士开办的寄宿学校里,一位女士替我照管她。这位女士报告说,当她去睡觉时,这个少女不能忍受让她呆在房间里,当她躺在床上时,她就会大声地咳嗽,这种咳嗽在白天却一点迹象也没有。当有人就这些症状询问这位女孩时,在她的记忆中出现的唯一的事情就是,她的祖母曾以同样的方式咳嗽,据说她患上了黏膜炎。由此可见,这个孩子自己患有黏膜炎,而且她在晚上沐浴的时候不想被人看到。这种黏膜炎(多亏有了这个名称)曾经从她的身体的下部向上部移动,表现出相当不同寻常的强度。

[27] “耳坠”这个词的英文是drops,和“滴状物”是同一个词,在杜拉的梦中,母亲的耳坠是对滴状物的暗指。——中文译者注

[28] 德文词“Schmuck”(首饰)的意思比英文的“jewellery”(珠宝)要广泛得多,尽管这是它在复合词“Schmuckkästchen”(首饰盒)、“jewel-case”(珠宝盒)中以这种意义出现的。作为一个名词,“Schmuck”(首饰)指的是所有各种“华丽的服饰”,不只是个人的装饰品,而是对物体的装饰和一般的装潢。在形容词的意义上说,它的意思可能是指“漂亮”、“整洁”或“洁净”。

[29] 参见《梦的解析》第6章第6节;《弗洛伊德全集》标准版第5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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