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叔父後来都做了大官,伯父做了河北省的藩台,住在天津。 父亲做了江苏省的藩台,住在南京,不久他署了抚台,并兼了许多重要的职位。 三叔做了京畿道,四叔做了保定府知府,五叔做了扬州府知府,六叔在湖北省做了襄阳所知府。 素被人轻视的女于(当时中国人重男轻女)——姑母,嫁给了太傅——皇帝的老师,他(姑丈)的官阶比伯叔父的职位还高些。 我家是经过了苦难,受了教训,才知努力而得着这些甘甜!
许多年後,父亲做了南京的学道,通常穿着华丽的宽袍,戴上红顶雕翎帽子,出入都是坐绿呢八人抬的大轿,又有穿着号衣骑着马的人,前呼後拥的跟着。
父亲是位仁慈宽厚的长老,总是深切的同情贫穷苦难的人,常常照顾他们。 在一次举行考试的晚上,他要看看考员们的情形怎样,就把自己的官服脱下,换上了公差的衣裳,走下阁褛,听到大院黑暗的一个角落里,有人悲痛呜咽的声音,确使人有心酸欲裂之慨! 父亲循声而往,发现有一个考员畏缩在石阶上伤心哭泣。
便问他道:「你是甚麽人? 怎麽一回事?」 那人边哭边说:「在下姓洪,无锡人,先父早已去养,家母守寡抚养我成人,因为家道贫穷,本来没有力量来这里应试,承亲友的爱心,借钱给我,始能来此。 当我将试卷放入衣袋时,不幸滑了出来,掉在污泥上! 天呀! 我污了试卷,失去了应试的机会,我也不敢回家去,因为告诉了我的母亲,那一定会叫她太伤心了! 所以我现在惟有死路一条!」
父亲听了他的话,心为之动,对他极表同情,就告诉他说,「我有一卷不用的试卷,可以送给你,你可以重新做你的试卷,我即刻去拿来,你就在这里等一等。」 一会儿父亲拿一份新试卷给他,那考员抬头注视他的脸,认出他是主考官,立刻向他磕头说:「大人! 我终生不能忘掉大人的恩典,因为大人救了我的母亲和我的性命。」
当年父亲经过了考试以後,他奉祖母的命,到北京去同他的未婚妻完婚,并嘱咐将他的妻子带回家。 在中国常常当男女年幼的时候,便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把婚事定下,未婚的男女双方可能是从来未见过面,有时甚至双方的父母指腹为婚。 我的父亲订了婚,也从未见过对方的面,尤其是女家远在北京。 那时没有邮政局,男女双方多年没有信息,父亲经过几个月的长途跋涉,抵达北京,他惊奇的发现他的未婚妻已死了两年,她的棺材放在那里等他! 按照中国的风俗,她已是他的妻子,他要把她的灵柩运回杭州,将她葬在蔡家坟山里。 他的第一个妻子死了,但他必须要再结婚。 後来和一个同乡的女子结了婚,她为他养了七个孩子,她又死了,这是他的第二个妻子。 过了些时,父亲又到北京,就在北京娶了一个年青美丽的女子,他们彼此十分相爱,这个妻子就是我的母亲,她不只是美丽,更是非常能干,她对父亲的工作,帮了很大的忙。 她细长的身材,端正的脸,均匀的容颜,加上黑得发光的头发,梳成髻搭在後颈,戴上金玉的妆饰,更是美丽大方。 她一共养了十五个孩子,她要侍候丈夫,又要照顾儿女,还要主持这样大的一个家庭,责任实在繁重,所以她劝父亲纳妾来分担些家务。 妾也生了两个孩子,总共我们有二十四个兄弟姐妹,真的是个大家庭。 在大家庭很普遍的中国,我们的家庭也算是相当的大了。
父亲担任许多高的职位,派驻过好些地方,後来他又回到南京,在那里从一八七零年年住到一九一零年。